蘖 枝
生生不息呵!腐朽的声音毛发飘飞;溃逃多年的车马老蹄淫雨;大原私生的玉泉暗香四溢,被远远驱逐的蝇王设下最后的埋伏,颜色的圈套滋生零乱的时间。与人并行的车轮发出难产的狂吟,花朵盛开在多雨的城市废墟,渴望十恶不赦的石子击穿空洞的骨骼。此间,尽可能正襟危坐,手捧荧屏受用远处发生的灾难,神悉写作是一切灾难的收购站,站牌的制作与写作者的笔名一样考究、精致。
砍伐,在种植之前结束。
你们满世界寻找无人问津的弃骨。土地的含义模糊,拓举与陷落并行不悖,繁盛来自星球的另一类激素无可遏制。
根须,以轻薄的姿影改写芬芳的质地,大逆不道的道德什么时候莅临你们的床前?由一束湿润的紫气穿透那没有起点的伪饰,你们以你们的方式完成同命运难以回避的伤痛。
泥沙是最后的食物,你们把泪痕留在沙漠的深处,你们以贫乏攻击贫乏。
石缝是最后的居所,你们将欲望压缩,变色,变形,变质,深信石头的裂缝是伤口,更是出路。
嫁接,从没有蘖枝的年代开始!……
1997年岁末于蓉南武侯祠
刺 青
向着天空,喷吐一些毒汁,浸蚀距离,浸蚀时间,梦被银针串成精美的食物,归宿的足印纷纷飘起,星月成为智慧的斑痕,天上人间通用一种历律。
女人的身体反复浸沐于微微生疼的巫光下,女人用体汁喂养的神鸟早已飞逝,女人以自我伤害伤害这个世界的完美。
城市,这座雄性十足的城市,这一群群在女人刺青的旧地雄立而起的建筑群,使刺青的时代血流不止。
我是刺青女人的儿子,我的母亲以刺青的硬币给我换取了住进城市深处的资格,我的翅膀却在城市的高层建筑群间折断。我的女人不再刺青,我的女人骨瘦如柴,我的女人令这座火性的城市危机四伏,我的女人购买城市昂贵的泪水养育自己的孩子。
我血承刺青的内涵!
我的写作有着刺青的质地!
我的纸张是我的女人么?
面对纸制的世界
我仍旧热情似火!
1998年1月3日
大 泽
罪恶发端于言说。
一句谎言酿制的液体浸透生命的细部,梦里兀立的现实飘浮不定,一束巫草吐泄毒汁漫溢大地,星月莫名地陨落,浮游生物无精无魂的霓裳羽衣如痴如狂招展不已。
那位制造木舟的能工巧匠,同时在大泽之深制造了无数陷阱和礁石。由一把古弓写下的历史冰清玉洁,蛟龙的故事,巨蟒的阴影守护大泽始终。
水陆两栖的藻类攀援而来进入城市,惊魂不定的城市成为藻类产卵的胜地。一个未来的部族雏形滥觞于我们手中的年份。
欲望,以一张风干的兽皮为旗帜,在大泽的边缘出水芙蓉。城市深处,巨人的指纹延伸为四通八达的迁徙线路,属于灵魂的物质,终归被象征,被封存,言说终止。
狂欲难止的年代,必须懂得与藻类交媾,并习得攀附而生的本领。那时,真正的母体不再具有孕育的功能,大泽日趋遥远,日渐模糊!……
1998年5月14日
犬 吠
异己的暗流逼近之时,犬吠如潮。
月亮是一块被亘古搓洗泛白的补丁,有意无意的犬吠,总是在这块补丁上寻找似是而非的猎物。古往今来,犬吠时而被织成华丽的彩裙,紧裹多情女人的下身,声音的符咒永远严于肉体的篱墙,索玛花在篱围的世界里自由开放;时而被裁成头帕,捆缚着男人高傲的头颅,顶尖的头帕增长影与形的高度,刺破穹隆的意志莫名夭折于犬吠谷地。
脱去犬吠擀织的青衣,城市的夜,裸而无色,光怪露离的影魂,发出无心无肺的余光,祭品呢?仪式呢?快食面呢?犬行的人流正涌向城市的眉头,城市有眉毛么?城市有眉毛做成的长矛么?城市娼妓的呻吟声替换了往古的护城河。还有城市里长不高的果树结满人工嫁接的果子,留守果木禁地的犬吠无所事事。随意走向城市的面颊,犬吠成为贫瘠土地上厚实粗壮的根系。裸露,也是一种尊严呵!何况这种裸露,在一次旷古的暗流逼近前完成!……
犬吠,源自一次不经意的惊悸!……
1998年6月2日
零 关
通往遥古的一个站台,留在南方的一次梦魇,无根无由的零关。
“零”与“关”这两个音节,鬼使神差,在雪雨之夜,在大山谷中偶然野合。从此,使两个民族、两种语言跨越了彼此间的鸿沟。又一个生命的起点凸现,在南方,多雨的季节里,与山泉的流向一致,潺潺流经几千个日日夜夜!……
留在古道岩石上的足迹的符号,名叫零关么?!用美女人乳汁蚀刻的悲剧遗痕,该称作零关么?!
零关是一种突破,一次逾轨,一个开创的象征么?!
零关是一种歧视,一次征服,一个耻辱的代称么?!
据说,零关受孕之时,
父亲啊,我们的父亲!
重新去了北方
零关,依然
作为失贞少女的象征
永远留在了
南方,
多雨的南方!
……
1998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