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 刑
乡恋、绞索、钢刀、汉语、恶梦、打字机任你们选择一种适时的方式。你们自行行刑,在一次性爱与另一次性爱的交叉处。
你们以睡眠繁殖着巨形昆虫,阳光的毒液却于你们瘫软的肉身和疏松的骨质间狂欢。
你们用身边锈红的金属支撑自己最后的时日,披红挂绿的死亡正在嗅踪而至。此间,记忆中的猎狗一定成为未来的驿站突现。
在语言的长绳上打一个死结就是法规么?判官身披昆虫的甲壳,头插一支大鸟的羽毛,随时摆出高翥而去的姿态,使你们不可接近。其实,极刑对于你们是前定的婚约,说你们循规蹈矩不如说你们信守诺言。
你们早已将极刑变成性伴侣永结同心,寻欢作乐,开花结果;
你们早已将极刑变成食物喂养了你们的历史;
你们早已将极刑变成良药延伸了你们的生命;
极刑,不过是那些深深拧进你们灵肉间的众多的螺丝钉当中的某一颗而已!
1998年1月10日
船 理
由丛林之深慢慢划向沙洲漠原。蒲公英鸣啭着纷纷腾空,拔一对神鹰的奇羽为桨,疯狂的追求似沙风迭起。我们远行,旗帜与居所同体。船,胎宫般温暖神秘的船,我们以我们深切的痛楚还原你的内质。
回想记忆中的足印百舸争流,朽烂的意志化作参天的大木,林木之间山岚也是一种长势旺盛的植物,惟有我们与时间在深谷像草蛇一样踽踽独行,并阴毒不改!
遥看大漠之渊,狼烟四起,沙啸不息,尘土狂乱,以沙粒重造船身,以沙原上风的印痕作为船的肌理,我们方可随遇而安,我们方可大难不死。我们决不是沙原上的绿洲,我们的使命就是在狂沙深处消灭自己从丛林之谷带来的绿色的质地。沙漠的颜色多好!黄金多好!秋天多好!
不要在死亡之前预想再生之事!
享受真正的死亡,才是对生的透彻!
船之理,在于蛇能脱壳
人嘛,头皮屑
多良药!
写至此,仍旧是
“野渡无人舟自横”么?
1997年1月24日
神 判
语言,也是欲望的器官,与人体的器官一致。用被套牢的手足解套,正如用语言制造法典。而所谓神的荒诞,完全来自人的局限。于事于情本无太多虚实的功过。神判,如假发、假肢、假首饰,于人们无严格真假之别。
神判,在走向行动之前,是某类蠕行于意识之渊的甲虫。据说,真正的仪式,开始于一种足智多谋的液体。那带来法器巫具的使者,从此涉足饥荒岁月。于是,游戏的涵义重新聚结,团块与团块之间相互把玩。神说:
带走你的真身?!
疲惫,作为药丸传售到城市的任何角落,惟生命的复印件出席神判,并恪守一切既定的戒律。
割断能割断的连接,方知血液的硬度有始无终。
用方块汉字记录一个异类人身心的病变,并将这一行为本身置于神判之下,我深信并不会引来太多的因果之争!
祈盼:城市春天里
我的身心长满鲜嫩的肉芽!
1998年4月2日
家 论
一个无所谓圆缺的西红柿,以一根精美的吸管为足,爬到你面前;一位无根无源无谱无系的女人和一盏线路、电源都清晰可辨的灯同时交予你;你便开始被带进一个语言的居所:家,不是一种定义,而是获取定义的前提,不是树身,而是树上的叶片。
葫芦、胎宫、堡垒、穹隆、地雷、丰乳……自古以来,家似蜂巢!……
居于城市之央的家,不速之客不绝于耳目:声之客、气之客、形之客、意念之客……蜘蛛、蜈蚣、壁虎、蚊虫、鼠害都习以为常,惟独没有灵牌,没有神龛!
迷路的祖灵
晕车的祖灵
饥饿的祖灵
并无灵性可寻的祖灵
其实,大都与“这一个”“家”无关!
打一个响亮的喷嚏,家,摇摇欲坠。划一道圆圆的圈,家,丰衣足食;音乐与炊烟永远成为家的体毛,四季飘飞……
鱼的卵丸在水里安家,我们的家再次产卵,……只听到窗外孩音疾喊:
蚂蚁搬家,蚂蚁搬家!……
1998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