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形或野性
通常,大部分男女的劣性,都是在婚后才点一点地暴露给对方的,形同挤牙膏,会越挤胆越大,越挤越用力。而在一个不成样子的路边等车的人,被美丽的服饰或温文尔雅的言行遮掩着的丑形或野性,则在拥挤着上下车的一刹那,若陈封了千年的岩浆,以火山的形式忘我地暴露无遗。
总算来了一辆中巴车,车身颠簸着。车轮在不平整的路上飞奔。车轮所过之处,污黑的稀泥,像炸裂开来的零碎弹片一样地暴裂四射。车还未停稳,在路边等候了五六个时辰而在今天非进城不可的乘客们便燥动了起来。如黎明前的黑暗已过,在地又是一片新的景象。窃窃私语,变作了争先恐后的撞碰。一大群人迫不及待地蜂拥而上,像是锅里沸腾了的稀粥那样翻滚着。这拥挤的非常时刻,连那位一直平心静气,稳如泰山地坐下来等车的五十多岁的女人也慌了起来。却没有人让她先上车,留给她的不过是一个个凶猛的背影。然而她也祸不单行,偏又带了一个五十多斤重的包,又找不到一个青年愿帮她,在人流如水的情况下,真是退一丈易,进一步难。她无望地被队伍抛在了后面,被颠簸着的拥挤抛在了后面。
车身容量有限,车门又不怎么宽,要同时吞吐几十个人,难免就有了人与人之间身体的接近、磨擦甚至挤压,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男人和男人。不少平时惜身如命的女人,也似乎忘却了男女有别的理念。被陌生人轻的重的,有意的或无意的挤了一下身子,大抵也是感受着,当没有那回事。这无疑又是一个别开生面的“掩耳盗铃”。也难怪,车上的人毕竟是要下来的,车外的人又心急如火地要上车。
忽有人喊,钱包掉了。这声音来得突然,似乎人们都没有心理准备地惊了一下。车里车外“顿失滔滔”地一下子静了。然而又好像这哪里值得“莫名惊诧”了,于是又慢慢地恢复了忙乱和喧闹。拥挤和忙乱,正是扒手们发财的黄金时间。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以语言,或一个镇定的眼神,或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态说,小心。到底谁是小偷?掉了钱的人站在人群中,惊讶着,愤恨着,用粗鲁的咒语,发泄自己的倒霉,言行变得大失女性温柔的美。然而,像一个悲愤欲绝的人那样,诉说之后会感受到轻松,哭出来之后会觉得好过一些。
车上站着的十多个人中,一个年近六旬的白发老人,颤抖着焦老得差不多是皮包骨的双手乞求车主给他找个座位。人到了这把年纪,实在经不住颠簸了。车主难为情地和一青年搞“交易”,若青年让位给老人,便勉去因下雨路滑和因修路绕道而多收的十元钱。可青年冷若冰蝉,说自己已晕车,没法让。场面如此尴尬,老人只得将就着了。就像老奶奶说的故事,很久以前就听说星星是会窝天屎的,但是终究没有人见到,很是遗憾。
有人在车后撒尿,背靠着车。车内是男女老少拥挤着的一个世界。撒尿的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流露着排泄后的快意。尿在稀泥中溅起来的半球形泡沫,倒映着他叉开双腿的样子,在泡沫中,他很渺小。
人大底是这样,总多少还残留着点野。单纯或纯粹,不能真实地修饰人。由其是那些一时半刻还文明不了的地方和人,更是不能强加上去。文明的人和野性的人,很诡秘地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真实、完整的人,但不完美,还有那点平时见不到的野性需要溶化。
(通联:553207贵州省赫章县哲庄党政办公室 杨海13698532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