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音符——记我的故乡
离家那么远,要说最魂牵梦绕的,大抵也只是来自故乡一串又一串的音符。幼时阿嬷(意即祖母)倚在门口的悲伤演歌,族中有客人到来时豪迈的祝酒歌,火把节女人们悠长的朵乐荷,毕摩(彝族的祭司)作法时高亢的驱魂经。或低或高,或清脆或悠扬,或欢乐或悲伤,组成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民族、一个地区的固有符号,也只不过是一个游子对于故乡——大凉山的最初记忆。
“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这是世人在评价少数民族时必说的一句话。在大凉山地区,一个彝族的一生也必与音符相伴。孩童时母亲“阿莫惹牛涅”的摇篮曲,青年时男子求爱“阿惹妞”的情歌,女子出嫁时母亲“阿莫尼惹”的哭嫁歌,老人去世时儿女“撮死阿莫恩”的丧歌……这些歌曲却又无疑带着悲伤,带着深沉。压抑低沉之感,朴素优美的民族地区韵味十分鲜明。
我总以为,彝族的音乐与日本的“物哀”有着莫名的联系。《阿惹妞》中唱到,“最好的大树长在我的家乡,叶子却落在别的地方;最高的山峰在我的家乡,影子却映在别的地方”因为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就要远嫁他乡,男子看着大树、山峰触景生情的酸楚,哀伤;《古嫫阿芝》中,“雁啊,你是不是古嫫阿芝,雁呀,你是否从我的家乡飞过,是否看见我的妹妹弹着口弦,脸上挂着思念的泪水。是否看见我的哥哥还骑着他心爱的骏马。你可曾看见我的父亲抽着旱烟,目光依然安详。可曾看见我的母亲还在辛劳,为儿女缝补衣裳。”远嫁的女儿将自己对于亲人的思念和自己的苦水全部寄托在了迁徙的雁列上,同时又以雁女阿芝的形象来比喻自己,让人听来不觉泪下。
凉山彝族,与其在火把节所表现的张扬外表不同,内里可以说是一个忧伤的民族,有着忧郁的民族气质。在翻越崇山越岭中,在成昆铁路的午夜里,归家的我总能听见火车上的彝族老者悠长苍凉的歌声,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凉山彝族,一个世代迁徙的部落,有着流浪的痛,漂泊的伤,渴望回到祖先的怀抱,渴望伴着袅袅青烟回到祖先之地——孜孜普乌。凉山,就连它的名字也是如此的苍凉。
来自土地的音符,带着彝人对土地的眷念;来自远古的历史,带着彝人对祖先的崇敬;来自苦难又多变的现在,带着彝人永生不灭的忧伤;来自灵魂的音符,就这样将酒放在歌里唱,将野性、深沉放在音符里沉沦,如雄鹰一般高亢,如月琴一般凄美。
如同最近又火了的《舌尖上的中国》所触发的是国人对于故土的味觉回忆,对我而言,这一段又一段的音乐,一串又一串的音符触动的是我那根离家思乡的琴弦,是我梦中才会拥有的天堂,那才是真正戳中我的柔软之地。
(作者单位:普格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