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姐妹花的故事
在红河县阿扎河乡一个叫做普次的寨子里,混居着哈尼族和彝族,李家年是彝族,他的老婆是哈尼族,她们的三个女儿都会说两三种语言。大女儿叫李晓琳;二女儿叫李来男;三女儿是超生的,李家年给她取了个很独特的名字叫李文普,因为她是交了罚款的,他们才给她取名叫李文普,(在当地彝族话里,文就是买来的意思,普就是很珍贵的意思,所以她的名字合起来就是买来的很珍贵的意思。)李家年的老婆叫刘公妹,她老是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没能给老公生出个儿子来,李家年却故作开朗的样子,他常常安慰老婆说:“是我们命里只带姑娘,不带儿子,所以那就认命吧,好好待女儿,女儿乖巧,老了跟着女儿过还不是一样的好。”
正月还不到,哈尼梯田边的樱桃树就穿上了炫烂多彩的衣服,倒映在灌满了清水的梯田里,棕榈树总是要站在樱桃花树的旁边,陪衬着,樱桃花树虽然开了满树的花,却还没有叶子。
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的女人们就要开始准备去龙树下祭祀的吃食,正月的第一个属龙日,寨子里所有的男人都要参加祭龙,李家年没有儿子,他一个人去不用带多少菜肴。祭龙这一天,他还是很失落的,看着龙树下长长的宴席里,家家都带着儿子,他一个人怎么也融入不到其中,就因为没有个儿子。祭龙那里是不准女人上去的。据说这是他们那里的规矩,祭祀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女人和外族人都是不能上去的。
李晓琳稍微长大点后,就帮着父母做家务,带两个妹妹,二妹李来男小大姐三岁,三妹李文普也只比二姐小一岁,在李来男的记忆中,她和三妹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由大姐带着的,父母为了生计,不得不早出晚归地忙碌着,大姐为了帮父母带她们两姊妹,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未能去上学,直到她们两个都上小学时,大姐才能去上学,但是等到把妹妹都带大,她也早已经过了上学的年纪,就是能上,她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妹妹们一起了。
就这样,到了十八岁,大姐也一直没能上过一天学,二妹三妹也都相继长大,父母亲才想起她也该有她自己的生活了,而李晓琳不会说太多的汉语,她只会说哈尼族话和彝话,要出去外面打工也不太容易,不说太远的地方,就连阿扎河乡,她也没有勇气出去。
令人欣慰的是,她们三姐妹都像当地的樱桃花一样,出落得灿烂美丽,而且哈尼族和彝族的语言她们都能说得很流利,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都知道她们三姐妹,一家有女百家求,上门提亲的人差不多都要踩烂她们家的门槛了。
李晓琳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他叫杨云匆,人长得俊朗,读过很多书,又很会说话,都说女人是用耳朵谈恋爱,他没用多久就彻底的把李晓琳的心给勾走了。父母看她一心想嫁给杨云匆,就随了她,二老心里觉得亏欠着晓琳,连彩礼什么的都不要,他们只要她幸福就好,很快她们就闪电般的结婚了,李晓琳觉得自己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她自卑的认为:像她这样没进过一天学校;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连汉语都不太会说的女孩子,除了早早的结婚生子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结婚以后,杨云匆倒也对她挺好的,他去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他一开始在矿山上给人家当小工,推板车打炮眼什么都干,每当他下矿井后,李晓琳就默默地在工棚里绣着腰带上的刺绣,差不多他快要回家时,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他,那时候他们朝朝暮暮,天天相守在一起,平淡,而幸福。
二妹李来男上初中后,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此熟悉她的人都叫她李二妹,而不叫她的名字,二妹比大姐还漂亮,白曦的皮肤,高挑的身材,水灵灵的大眼睛,穿民族服装时有一种典型的哈尼族女子的气质。在学校时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二妹却偏偏看上了一个已经踏入社会的哈尼族小伙子,他叫张阿诺,长得很帅,眼睛都仿佛会说话,还特别会跳彝族舞。
张阿诺的家庭有些复杂,他很小就被亲生父母过继给了养父母,养父母对他也很好,只是他的心里,对他的身世,还是不太能接受,他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他过继给养父母,他一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就会有一点悲凉的感觉,他总觉得别人的父母对自己的子女都很亲很近,而他和养父母之间,表面上和和睦睦,客客气气,心里却像是隔了一堵厚厚的墙,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二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很同情阿诺,愿意听阿诺讲他的故事,久而久之,她走进了阿诺的生活,阿诺却走进了她的心里,她知道阿诺从十六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到外面谋生,矿山上无论什么工作他都干过,二妹心疼阿诺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过得如此辛苦,她想安慰他略带苍桑的心灵,和他一起分担生活的艰辛。
慢慢地,二妹上课时眼前都会浮现出阿诺工作时辛苦的场景,她的心跟着阿诺走了,整天魂不守舍的,再也无心上学,终于她还是离开学校,悄悄去了阿诺工作的矿山上。
阿诺并不高兴她从学校跑出来,他要她把初中念完了再说,二妹已经念初三,马上就毕业了。李家年知道二妹从学校跑了以后,也很生气,打电话沉重地对二妹说:“女儿呀!你可真让我们失望,你姐姐当初没上学,就是为了能让你们好好上学,如今你才十七岁,不上学你能做什么,难道也要像大姐一样早早的结婚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二妹心里羞愧,觉得对不起父母和大姐,可是她还是坚定的选择了退学,她恳求的对父亲说:“家里还有三妹呢,一定让她好好读书,以后招个女婿上门好好照顾你们二老,我是没办法留在家里招亲了。爸爸对不起!”二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阿诺是养父母的独生子,不可能入赘到她们家当上门女婿的。
父母亲拿她没办法,只有随她去了。快过年的时候,二妹就随阿诺去了他家,见了他的养父母,她们住在了一起,二妹都不回自己家了,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四个老人不得不尽快为她们操办了婚事,结婚那天阿诺的养父母送了头上戴的银饰品和银珠手镯给二妹,她戴上这些银饰品更漂亮,在当地,每个彝族女子和哈尼族女子结婚时都要戴银饰品。看着阿诺和二妹站在一起幸福的样子,阿诺的养父母都喜欢的笑得合不拢嘴。
彝族和哈尼族有很多奇怪的风俗,女儿结婚那天亲生父母不到场;怀孕的女子不能用前衣襟去接长辈给的祝福礼,也不能磕头回来娘家,(就是回门),只有等到生了孩子以后才能回门。二妹结婚那天下午三点给长辈跪拜磕头时,是用抬菜的菜板接的礼金,大姐李晓琳结婚时没有怀孕,她就可以用衣服的前襟来接礼金。
二妹和阿诺结婚后,一起和姐姐还有姐夫去了建水县的一座矿山上,二妹的第一个女儿就在那座矿山上出生了,这时大姐还没有孩子,她帮忙照顾二妹和孩子,二妹无意中看到了大姐夫眼中的失落,她知道大姐夫为什么失落,他和大姐结婚都快三年了,膝下还无一男半女。
二妹的大女儿两岁时,她又怀孕了,阿诺抚摸着二妹的大肚子说道:“儿子,你可不要太折腾妈妈噶!快点出来和爸爸玩。”二妹有些不高兴了,她生气地问阿诺:“如果我生了女儿怎么办呢?”“那就再生一个,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生一个儿子,”他不服气地说。二妹心里隐隐的痛了一下,她不知道她如果真的生了女儿,阿诺和他的父母亲会怎样处理。
二妹怕什么,什么就来了,她果然生了一个女儿,孩子还没有生时,阿诺就提前把养母给叫来了,他在心里认定二妹会为他生一个儿子,可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养母残忍的把女婴用开水烫死了,那时候计划生育特别严,农村户口的每对夫妻只能生二胎,她们要想再生一个儿子,这个女儿就不能要。二妹哭了整整两天,她不忍心,也舍不得这个女儿,可是她却做不了主,那段时间她都不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时间会慢慢抚平每个人的伤口,一年过去了,二妹看起来依然美丽,她的大女儿都三岁了,她才二十二岁。阿诺对她从来没变过,一直都很好,无论什么时候,他一下班就会马上回家,帮二妹做这做那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要个儿子,他们会更好。二妹也想要个儿子,为了阿诺。她和阿诺商量,假如他们再生一胎还是女儿的话,不要弄死她,好好养着,大不了去交点罚款,要不然太造孽了,看着善良的二妹,阿诺同意了。
二妹的大女儿四岁时,她再次怀孕,生下来的仍然是个女孩,这回阿诺没有把养母叫来,大姐也不在,他亲自照顾二妹和孩子,做饭洗衣服他都全包下了,二妹很感动,发誓一定要为阿诺生个儿子。
李晓琳和杨云匆在建水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杨云匆带着几个弟兄在矿山上干得还不错,他转眼成了村子里的富人,唯一有一点不如意,他们还是没有孩子,他带着李晓琳去过很多知名的妇产科医院看过了,都没用,连香港和北京都带她去了,为了看病,也为了带她去玩,因为她想去,所以杨云匆就毫不犹豫的带她去了。
回到家后,父母亲开始逼他和李晓琳离婚,他们对杨云匆说:“儿子呀!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都还是没用,离了重新找一个吧。”一开始他不同意,慢慢他发现,朋友和他说话时,也是话中有话,他总觉得他们都在取笑他,在背后说他不是个男人,他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却又不想和李晓琳离婚,毕竟李晓琳是他的遭糠之妻,他又是那样的爱她,他当时天真的以为爱情能够超越一切。
父母对他施加更大的压力,还动员他的朋友也给他压力,他的那些朋友们老是在他的面前说,我儿子怎样怎样的,有一次他们甚至给他介绍了一个江湖草医,说:“别老让你媳妇看医生,说不定是你的问题呢!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每当这时,杨云匆很是恼火。
有一天他喝多了酒,在那几个朋友的撮合下,他终于出轨了,和在酒店上班的一个女孩发生了关系,这个女孩叫沈晨,本来她们之间是一夜情,过了也许就过了,可是没想到不久她就怀孕了,杨云匆又犯愁又高兴,他要当爸爸了,这确实让他很兴奋,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晓琳。他只有把沈晨悄悄养在了别处,李晓琳一开始时一点都不知道,直到沈晨生下了一个儿子,杨云匆要带她们母子回家给父母看时,李晓琳才知道。
善良的李晓琳一开始并没有责怪杨云匆,她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背了,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特别是在当地彝族人家,儿子对他们来说有着特别重大的意义,她理解杨云匆的苦衷,所以她选择了原谅。越是这样,杨云匆越是觉得对不起她,杨云匆不和她离婚,他说愿意一辈子养着她。李晓琳很迷惘,她想离开他,却没有勇气,她从来没有去打过工,也没有孩子,她不知道离开杨云匆,她要靠什么来生活,还有谁可以依靠。
为他生孩子的沈晨,书读得和杨云匆一样多,似乎也善解人意,她为杨云匆生孩子之前,并不知道李晓琳和他的关系。后来她也深深地爱上了杨云匆,还为他生了孩子,才知道李晓琳的存在,此时她舍不得杨云匆,更舍不下孩子,于是她住到了杨云匆家里,和李晓琳姐妹相称。
杨云匆在县城里租了商铺,给沈晨开了个服装店,李晓琳就帮他们带着孩子,那孩子叫她大娘。杨云匆和李晓琳结婚时没有去领结婚证,李晓琳知道他和沈晨生了孩子后,才想起要去办结婚证,杨云匆总找借口说很忙,一直都没有办成,李晓琳不甘心,就这样一直熬着。
李晓琳有她的想法,她虽然原谅了杨云匆,可是她还是不想和他离婚,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跟着他,除了他,她什么都没有,离开了他,叫她怎么活。她打电话和二妹说:“和沈晨住一个屋檐下就住一个屋檐下吧!只要她能忍,我有什么不能忍的,再说了,还有个先来后到的吧!”二妹看得出来,其实大姐并不开心,大姐来她家里时,她听到晚上大姐在偷偷的哭泣,虽然杨云匆给她足够的钱花,为她买高档的化妆品,她还常常去美容院洗脸,把两腮的表皮都洗得很薄了,脸上的血丝也能清楚的看到,表面上,她光鲜亮丽,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个漫漫长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睡不着的时候,她把窗户打开了,看着月亮,数着星星,数着数着,任月光和泪水肆意的洒满美丽的脸庞。
二妹让她放手,重新找个有孩子的人嫁了,她说:“二妹,你不知道,姐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际圈,除了你姐夫,我几乎很少接触其他的男人,我生活的圈子就这么小,你叫我怎么去找呀!”
二妹想着大姐的事情,又想着她自己的事情,她又再次怀孕了,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
小妹李文普初中毕业后,也没再继续上学,她如愿招了个上门女婿,和父母亲住在一起,李文普和两个姐姐是不一样的,她嫁的人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上学的邻家大哥哥,他们彼此知根知底,互相了解,互相欣赏。李文普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父母亲高兴不起来,她和老公却特别开心,她老公看着一对漂亮的女儿,怜爱地说道:“家有两个女儿,就像有两朵花一样;如果家有两个儿子,就像有两把刀了,我还是喜欢女儿,这么漂亮的女儿!看了都让人赏心悦目”李文普看着他的样子,痴痴的,幸福的笑着。
二妹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回是她这边的妈妈来照顾她,她们听了妈妈的话,把女儿送了人。有妈妈的照顾,二妹身体恢复得很快,估计半年后,她又可以再次怀孕。
大姐和大姐夫吵架了,她又没地方去,就来到了二妹这里,为什么吵的架啊?二妹问她,她哭着说:“我要和杨云匆离婚,杨云匆说只会给我几万块钱,房子和车不能分,没想到我从十八岁就跟他,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到现在我才知道,女人不能完全依靠男人,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就算工作不好,也要能养活自己。而我,现在才明白这些,已经晚了,我即不认识字,也没有什么工作的经验,三十多岁,都守着这样的一个男人过来了,我白活了。”说完她久久不能平复。
二妹抱着姐姐坐在一起安慰着她说:“姐姐不要伤心,如果你愿意,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这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如果找得到合适的男人,不要那些钱也罢,你的后半生还长着呢!”二妹说完后,大姐平复了很多,她好像想开了一些。
二妹怀了第五个孩子,满心欢喜的生下来,结果又是个女孩,这回她们没有丢弃,又养下了,二零一零年后,中国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计划生育已经不严了。阿诺开始抱怨起二妹来,二妹本来就很委屈了,他再这么一抱怨,就更觉得委屈,便和阿诺吵了起来,有了第一次的争吵,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渐渐的,阿诺下班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想要回家,他学会了赌博,玩女人……二妹虽然知道阿诺的这些变化,但是为了孩子,她都忍下了。
阿诺的养母听普次寨子里的人说,在村子里有一个平安寨,寨子里有一个寺庙,无论求什么都很灵验,她想让阿诺带着二妹去求一个男孩回来,阿诺和二妹听了养母的话,在过年回家的时候,就去了那个寺庙,那天是腊月十五,去求的人很多,寺庙里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才轮到阿诺他们,寺庙里的人教他们该怎么做。阿诺好好的听着,那个贝玛嘴里念念有词,他细细叨叨地说:“你们两口子想求什么就说出来,还要许诺,如果灵验的时候你们要怎么报答菩萨,要送什么,你们现在许了愿,当愿望实现的时候,你们就要兑现你们的诺言,如果不兑现,你们会得到报复的,听懂了吗?可以许愿了!”
阿诺毕恭毕敬地对贝玛说:“我们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想来求一个儿子,如果一年后我媳妇生了儿子,我拉一头三百斤的大肥猪来送给寺庙。”二妹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们一定会兑现诺言的。”贝玛听了后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听好了,从这里许愿回去的路上,不管遇到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张口说话,你们两口子要立刻回到家里,回到家里做什么呢?就是睡觉,”他指着阿诺重复道:“你听见了吗?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你媳妇睡觉,制造儿子,知道了吧?”阿诺笑眯眯地点着头,二妹脸羞的通红。
他们回家的路上当真只管低着头走路,一句话都不说,遇到一个邻居大婶叫他们都没有搭理,“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了!”邻居大婶很奇怪地自言自语,目送着他们回家。回到家后,阿诺和二妹像是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使命似的,上床把衣服全都拔光了做爱,连养父母和孩子叫他们也不管了……
等他们完事后,才告诉养父母在寺庙里贝玛对他们说的那些话。一个月后,二妹没有怀孕,她不敢告诉阿诺,直到第二个月,二妹真的怀孕了,她对阿诺说:“这次我怀的肯定是男孩了,我做的梦都和以前不一样,我以前怀女儿时总是梦见花呀草呀的,这回我梦见蛇,还梦见去砍柴,反正就是不一样,阿诺,老人不是说怀孕的女人梦见砍柴会生儿子吗。”阿诺笑着听二妹兴致勃勃的介绍自己做的梦,他们把肚子里的孩子当男孩养着,还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以前生下来的女孩是从来没有去医院做过检查的。
他们还找到了一家私人诊所,和他们商量好,等到肚子里的孩子有六个月时,去检查,如果是男孩,就给他们一些红包,若是女孩,就地在他们诊所把孩子做掉,他们也是听人家说起那个诊所的,那个诊所在当地很出名。
当二妹的肚子大起来的时候,有个从来没进过她家门的邻居故意登门拜访她,她不知道她为何而来。没想到那个邻居一开口便问道:“你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就不要吗?若是不要的话,给我在昆明的一个亲戚领养吧,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你把孩子丢了也造孽。”二妹生气地说:“我这个孩子是个男孩,不是女孩,你不要乱说,就算是女孩也不会给别人养的。”那个邻居碰了钉子,不高兴的走了。
孩子 终于到了六个月,阿诺和二妹迫不及待的去那个诊所检查了,医生说:“恭喜你,你肚子里的孩子百分之九十九是个男孩。”“这是真的吗?”阿诺和二妹同时惊喜的大声问道。
二妹从医生那里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谁都笑盈盈的。很快二妹的预产期到了,她准时住进了医院,这也是她第一次到医院生孩子,孩子刚生下来,阿诺就堵在门口问医生,“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那个女医生有些不高兴,几乎是愤怒的吼到:“是男的,你满意了吧?”阿诺只听见是男的,忽略了医生的态度。
孩子满月时,阿诺叫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在酒店为儿子隆重的摆了满月酒,他前面长大的三个女儿,一个都没有摆过满月酒,她们长大了若是知道父母亲待她们和弟弟差别这么大,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樱桃花又开放,正月里祭龙的日子到了,阿诺的小儿子刚好满一百天,可以背到龙树下去祭龙了,因为祭坛那里女人是不可以上去的,只有满一百天的男子才可以参加祭祀,所以阿诺的三个女儿只能和母亲呆在家里。阿诺拿了很多烟和酒,他的养父背着一盒烟花,烟酒都是拿去款待寨子里的男人的,意思是感恩众生,他有了儿子,烟花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放,一声巨响,美丽的烟花炫烂了黄昏的天空,也向寨子里的人们炫耀着,他阿诺,终于有一个儿子了。
祭龙以后,阿诺和二妹把家里最大的那头猪拴上,拉到他们曾经许愿的寺庙里去,当初贝玛说过,如果他们许愿灵了,就要信守诺言,要不然会得到不好的报应。阿诺和二妹深信不疑,他们的儿子,就是寺庙给他们的。
二妹为了这个儿子,总共生了六个孩子,她在十八岁时为阿诺生了第一个女儿,一直生到二十八岁,才有了儿子,她生了十年的孩子,十年了,她终于如愿。
有儿子之前,阿诺的三个女儿都是和妈妈一起在县城里上学的,自从她们有了弟弟以后,因为收入不高,条件有限,靠阿诺一个人的工资,再也负担不起四个儿女的生活了,阿诺和二妹商量,不得不让她们三个转学,只有弟弟留在二妹的身边,她的三个可怜的女儿都被带回老家,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她们成了留守儿童,还好小妹李文普也头儿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悉心照顾着她们。
大姐还是没有和杨云匆离婚,她还在建水县城的家里,也不知道是谁和谁的家,中午她帮他们带着儿子,做饭,收拾家务,到了晚上,杨云匆从矿山回家,沈晨也从服装店回家,李晓琳早就把饭做好等着他们了,沈晨还为大家盛饭,杨云匆吃完饭后去了李晓琳的房间,虽然她的房间在房子的最右边,沈晨的房间在最左边,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是怎么说都还是在同一个屋檐下。
“晓琳,你在家带孩子辛苦了,还要做家务。”杨云匆从背后抱住李晓琳,有点内疚的对她说。“爸爸,来教我玩这个。”杨云匆本来想和李晓琳再多说些什么的,儿子却拿着新买的玩具来请他了。“好,你先去,爸爸马上来。”“晓琳,你先睡,我陪陪儿子去好吗?”杨云匆丢下一句话走了!留下李晓琳一个人孤单的呆在那里。听着外面她们一家三口开心地笑着,李晓琳的心不由自主的痛起来,虽然常常都是这样,但是她还是很痛。她幽幽的又开始无声的抽泣了,她彻底崩溃了,终于,她开始讨厌这个家了,有了想离开这个家的冲动。
也许这个家早就不属于她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谁都很尊重她,杨云匆对她也很好,他当真养着她,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杨云匆有了沈晨,儿子也是他们的。对她的照顾,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对她心怀愧疚。
李晓琳流着泪,连夜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还没等他们醒来,她就悄无声息的走了。杨云匆起来看见她的房间里东西全被收完了,顿时间明白,她走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他和沈晨等着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三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那种尴尬,让他无可奈何。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还是很难过,很伤心,毕竟十几年了,她一直跟着他,从他一无所有,到他飞黄腾达,杨云匆在这一瞬间,像放电影一样,想起来他们曾经的种种,眼泪不由自主地堆满了眼眶……他打她电话,关机了,想发信息,又怕她看不懂,杨云匆急忙拿了信用卡,丢下一脸疑惑的沈晨,跑着出门,往李晓琳的信用卡里打了十万块钱,十万块钱,李晓琳用她十几年的青春,和那些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就换来了十万块钱。
一年后的寒假,二妹的儿子又长大些了,她的三个女儿都被三妹带来了县城里,三妹也带了她的两个女儿和妈妈一起来。说到大姐李晓琳,她们都难过了起来。在县城里玩几天,她们就要回家过年了,此时她们并不知道,大姐也将在这几天内回家。
李晓琳后来到了昆明,她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在一家饭店里找到了工作,因为她勤快,为人又厚道,老板娘很看重她,叫她一直干着,不要走了。就这样,她一干就是一年,快过年了,她非常想两个妹妹和父母了,老板娘知道后,就答应放她一个月的假,让她过完年以后,无论怎样,一定回去饭店。
正月还不到,李晓琳站在一望无际的梯田边,看着水清幽幽的泛着太阳温暖的光芒,棕榈树永远都是那样的绿,梯田边的樱桃花灿烂的绽放着,拼命开尽最后一朵,就像她一样,努力燃尽最后的青春。
我是她们三姐妹的朋友,在县城里,也是二妹的邻居,嫁到那边一年后,我便学会了彝族话,所以我有幸知道了她们的故事。最终,看到她们都幸福了,我是很开心的,可是她们三姐妹的妈妈,却还会和我哭诉,她说“这么些年了,我常常哭,以前心疼二妹,现在想着她大姐晓琳的不幸,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眼睛都不好使了。”我努力安慰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娘你不要太难过,她们都是善良的女人,总会有福的,你看现在她们不是很幸福了吗。”我说着,她笑着点头。大娘只会用彝族话和我交流,她知道我学会了,能说也能听懂,和我诉苦就成了她的爱好,每来一次二妹家,她总要和我诉苦,而我,是很乐意当她的听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