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名字朴素,彝语叫瓦荷迩,历史简单、文化属性基本没有,但它的母亲是俄诺则俄山脉,横亘在南丝路的零关古道上。
俯瞰大地,山脉、河流、海洋,占着地球百分之七十有余。
一座山
天山、阴山、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喜马拉雅山,路过许许多多的山。
蜗居在, 青藏高原边缘的横断山脉北段、向四川盆地之间的过渡地带 ,彝地里的大小凉山,山里人,不该稀罕山。
诺苏,也就是彝族人,彝语里说:黑嫫博哦噢,吉尔博细策,意思是心系山顶,命在山脚,说的那就是我。
一条羊肠小道,从一个彝村向山巅延长而去,路过土地、小溪、石堆,沿坡而上。
临近山的脚下,一小片连着一小片松林,山脊莫名陡峭,可山顶里,稀稀疏疏几棵,镌刻有些岁月的松柏。山顶就是一片崎岖不平的草地,苍凉着,那是三十多年前的场景。
一座山,名字朴素,彝语叫瓦荷迩,历史简单、文化属性基本没有,但它的母亲是俄诺则俄山脉,横亘在南丝路的零关古道上。
奶奶云雾里,骑着一匹马,嫁给爷爷,在阳糯雪山脚下的白泥湾生下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可养活他们,是在此山脚下。
我的祖辈在这座山里,历史不及五十年,它的底下,土地肥沃,鱼米之乡。我出生于它的脚下,纯属历史变迁。
爷爷奶奶化作青烟,沉浸它的脚下,虽然它们的死与送祖灵仪式,父亲与母亲们的彝族理念决定,就在今天也是壮观的。
爷爷做梦都没想到,而今眼目,他的旗下,几百号人,静静迁徙到了安宁河平原。
他更没想到,他口口亲授的经语,被他爱子,送到成都平原的长孙,丢弃在大江大河里。爷爷的一生,就是毕摩经书的一生。
彝族《指路经》里描述的乐土:百草结稻穗,蒿枝结花椒;上方有山好牧羊,山下有寨好居住,寨下有坝好耕作,坝中有地好赛马,坝下沼泽好牧猪;寨上放牧带麂来,寨边砍柴带脂来,寨下背水带鱼来;不懂有人来教授,不识有人来指点。我的爷爷奶奶,没有找寻着那样的地方,历史在他们那里叫解放。
这座山不是理想牧场,可我在这里有过放牧的经历,蔚蓝天空下,牧鞭脆响、牛羊哞哞、儿歌满山,童趣遍野过。
后来才知道,家里过去一直放养牛羊,是因为祖上有着待客之礼,以及神圣的做毕仪式,牺牲由此而来。
一座山,有巍峨、雄伟的,也有鬼斧神工的,瓦荷迩,什么都不是。曾经这里,出土硫铁矿,整座山被挖得七孔八窍,我的父亲丢了一条腿在矿山,后来命也,在这里,归于平静。
后来也曾听说,迁来越多、人口繁殖, 瓦荷迩脚下的松林砍伐殆尽,开垦为地,满目疮痍。退耕还林与退牧还草后,据说有所改善,这,很欣慰。
小时候听说,人类没定居此山脚下前,山里曾经有过虎啸狼嚎。 三十多年前,我离开它时,本来不富裕的它,已是贫瘠、凄凉。
我在想,它没有任何名气,也没文人雅士游历过,可它,倾其所有,给予我们,它的一切。
一座山,养育了我的血脉。
一条河
在没有走出大山之前,一直以为最大的山是俄诺则俄,最大的河是大河依嫫。
一条河,那里的彝族一直叫它大河依嫫,显示着这里彝汉杂居、彝汉杂音,证明族人孤陋寡闻,祖辈背着自己的死,大多数没见过更大的河流。
常常一个场景在梦里。一条静静的河,清凉地流经一座桥下,桥上嬉戏着一群小孩,偶尔大人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在桥边一棵树下,寒暄几句。
一个午后,闲情逸致的大人与顽皮小孩,在桥上家长里短的时候,看见一个年龄与身高不符的人走了过来,大人们惊奇地看着他,他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山里山外,就像一声春雷,炸响沉闷一地。
其实我是见过他的,爷爷碉楼许许多多借宿学子里的一位。因为是本家叔叔,小孩里,我很骄傲。
一直是他,在我的内心世界伟岸着。绝对不是因为,而今他是大学里的教授,他当天对我讲了一句话:好好读书,长大后,也要考大学。
我为此,暗暗到今天。
左右命运的不是偶然。碉楼里,爷爷坐在火塘上边,坐下位的奶奶抽着长长的烟斗,小爸和母亲轮换向火塘里添着柴火,掩饰着紧张的气氛。爷爷严肃宣布了一个决定,虽然我的妈妈,有儿的母亲像坐在悬崖边。
爷爷深思熟虑的,权威性不容小觑,就是我们那方的家族头人,都得唯唯诺诺,小爸带走了我。
一条河从山涧而来,流经一个叫迪鲁罢嘎的村庄,这个地名其实就是,那位个儿不高,考上大学,声名乡里乡村叔叔的爷爷的名字。
那个村庄几乎是碉楼,沙玛迪鲁的碉楼更为显赫,人名地名交融了。沙玛迪鲁后裔不少,对我讲了那句话的叔叔,算是最为争气的,虎父无犬子。
当年,在一片惊叹声和荣耀里,他,从大山,走向天府之国。
一条河,从高山,经过峡谷,流到平原,一路下来,流经那位叔叔家里的村庄,也流经我爷爷的家园。
一条河,奔流不息地养育着一方生灵,也养育了我们俩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