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拉毅长诗：《星图》（19-21）

十九

乌鸦的语言迷失在地宫，火葬地的烟火直捣天际

而那位部落剽悍的勇士，村庄老练的猎人

躺在担架上后没有再度醒来，没有再度谈谈

用一杆步枪缴回三杆老步枪和盗去的黄牛

把多少见者有份的猎物送给遥远部落的人们 

曾把族人干戈相向猎砍的头颅摆满豪气的语法之上

没有再度说说他曾经的光辉岁月和传奇人生

虽然遗憾居于高山之上，光荣属于过去某个时段

谁也无法否认没有英雄的年代他就是英雄

谁也无法否决没有传奇的人生他就是传奇

现在他躺在担架上后没有再度醒来，没有和我讨论

他生前喜欢的火葬地将无法为他安葬，魂魄走向

普木莫木①祖地时将历经多少千难万苦

他只用连天的青烟示告神使

乌鸦绝不会是一个危害人间的恶灵

他会变成一只白色雄鹰②在吉祥的虎日归来探望古居

他在虎日离去后绝不带走任何一个活着的亲人的魂魄

注释十九：

　①普木莫木，彝族传说中的祖先发祥之地。

　②彝族有人死后魂魄变成一只动物回家看一次的民间习俗。

二十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救救一晃而过的灵感！

救救缔造文明的现在和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伟大作品？

可谁能揭开杀人祭祖的古老习俗？

谁的尘世又愿意接纳夭折的婴儿夭折的魂灵？

谁的石姆额哈①愿意接收麻疯病人不洁的躯体？②

我从天堂进入尘世

我从太阳进入月亮

还没有那位神灵愿意为我揭开这古老的习俗

还没有那位智者给我破译这属于族人的密码

风呼啦啦地吹，地轰隆隆地摇

龙卷风卷起我的疑惑奔向火星的旅程

癞哈蟆拿起我的斧头砍倒千年神树

掌管生命树的小鬼骗获约腾斯里③三百六十岁的年龄

而我的疯狂继续疯狂的节奏，我的诗歌将流浪远方

我的魂塔继续魂塔的构造，我的作品将流芳百世

而奔跑的野人头上住鸦鹊，腰间住黄峰，鼻腔住麻雀，

腋下住松鼠，肚脐鸟筑巢，膝腋鸡做窝，脚板生蚂蚁

风呼啦啦地吹，地轰隆隆地摇

这不是拉美大陆的魔幻主义手法

这是大西南彝人的神秘幻术

注释二十：

  ① 参阅第6节诗中第⑤注释。

  ②彝族认为妖折的婴儿还未成人，麻疯病人属不洁的人，害怕他们死后的灵魂玷污石姆额哈的洁净，所以对这两类人不实行火葬，而实行土葬。而且对麻疯病人过去还实行活葬，就是当病人快要死去时就把他放进木桶里活埋，意思是不让他把病传给后代。

  ③彝族传说人出生后，石姆额哈都要栽一颗生命树，生命树干枯了，人的生命也结束了。偏偏约藤斯里出生时，石姆额哈忘了栽种生命树，约藤斯里的生命没记载。石姆额几谁也不知道约藤斯里的年龄，约藤斯里成了长生不老的人。为了弄清约藤斯里的年龄，石姆玛哈掌管生命树的两个鬼在约藤斯里必经的路上，架了一口大锅，捡来一锅鹅卵石，在路边煮石头。煮了七天又七夜，约藤斯里感到奇怪，过来问两鬼：你们煮石头干啥？两个鬼告诉他，我们煮鹅卵石吃。约藤斯里觉得可笑，于是笑叹到：我活了360岁，从没见过煮鹅卵石吃的。两个鬼跳起来，捉走了约藤斯里，约藤斯里是人间寿命最长的人。

二十一

极度过敏的家史

锁不住已患流感的炮弹

止不住一场狂风暴雨

消不灭一次灾难的诞生

极度过敏的家史

传说里是一个虚构的危险

一件丢失的羊皮口袋

一句泛滥成灾的谎言

一道德布阿莱①信使从上界送来的圣神旨意

极度过敏的家史

从一个人的嘴里传进另外一个人的耳朵

传播的过程是一个家族难以启齿的秘史

一只神鹰遗漏在海岸的羽毛

极度过敏的家史是一只山羊离开故乡的理由

一只猎狗跟丢獐子后走入绝境自刎的梦魇

极度过敏的家史

刻在鸡冠上，印在鼻梁上

打在腰杆上，落在屁股上，压在脚板下

极度过敏的家史走入灯火阑珊的千家万户

吹进满腹疑惑的狐狸窝，钻进呆头呆脑的蚂蚁洞

极度过敏的家史没有人再在背地里秘密传播

没有人再公开宣扬这事关一个家族名誉的流言蜚语

注释二十一：

  ①彝族传说中的德布阿莱是信使神，他来回奔波于石姆额哈和石姆额几之间，忠实于恩铁古兹大神，将恩铁古兹的各种旨意及时传达到石姆额几诸神，并将石姆额几的各种情况及时搜集汇报给恩铁古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