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彝人

　　《彝人制造Ⅲ》的无招胜有招

　　《彝人制造Ⅲ》已经是彝人制造2000年出道至今三年中的第三张专辑。这三年以来，外界的形势是出唱片的人越来越少，有新闻的人越来越多。作为一个当年颇具神秘气息的歌唱组合，在如此不景气的歌坛，居然能细水长流地坚持出专辑以至演成如今的帽子戏法，几乎可以算做一个小小的奇迹。而与经常和他们同时在晚会上出现的那些歌舞组合相比，彝人制造那身少数民族的服饰和含羞内敛的神情，曾经显得如此与众不同。那些引自韩流与台风如过江之鲫的歌舞组合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以至于观众很难分清他们之间的区别，搞不清他们到底是从哪些石头里蹦出来的。似乎这也是彝人制造这个民族性植根的组合能于万舞丛中迅速夺人心目的原因。

　　当年《彝人制作Ⅰ》甫一推出，并没有借助强势宣传，单凭沉郁淳美的情歌和宛若天成的和音打动无数圈内大腕的寂寞芳心，传出上佳口碑。并颇为幸运地获得央视的垂青，在多次有影响的舞台演出中，以山歌流动般的复杂而天然的和音表现赢得观众喜爱。终于在2000年度的CCTV－MTV颁奖典礼中摘得大奖，并获得时任MTV总裁的特别褒扬，一时风光无两，由此奠定中国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少数民族歌唱组合的地位。次年《彝人制造Ⅱ》借势再发，在创作概念上呈现更大胆的姿态，并加入了更为浓厚的彝族音乐色彩和彝民间题材，糅合西方电子音乐的迷幻和多变的节奏型，使整张专辑具备梦语般的幻境与强劲的实验性，是彝人制造一次音乐上勇气可嘉的诚意探索。

　　到今天也许仍然有人怀疑彝人制造是否算做当今歌坛的主流，事实上这一疑问还将长期存在下去。但谁也不能否认彝人给流行歌坛所带来的一个意义：他们证明了一种古老的民族文化在面对流行文化时仍然可以迸发的强大生机，他们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本民族文化的热爱并善于把它们用流行音乐的形式表达出来。而最重要的是，彝人制造正是因此获得了大众和那些有责任感的传媒的喜爱和支持。

　　彝人制造由三个从大凉山走出来的年青人组成，博大精深的彝族文化给了他们与生俱来的馈赠：谱写淳美旋律的天赋，天然的和音以及直白的民间谚语使他们可以尽情释发音乐之美。与过去彝人最根本的不同在于，他们都曾经有过在都市闯荡的经历，正是在这里他们受到了现代流行音乐的启发和身处其中的长期浸淫，这注定彝人制造的音乐观念一开始就不是封闭的。虽然在陌生的城市中历经过迷惘，但那对于民族和故乡永远的热爱使他们从未真正迷失过；同时他们也学会了将西方的民谣和摇滚模式作为技巧运用于他们的音乐之中，令他们的音乐呈现着紧跟潮流的现代感。在那些指摘彝人制造的人看来，彝人制造的音乐在商业性和大众流行度上还有一定欠缺，他们自身强烈的民族倾向决定他们也许永远不能像F4般受到青少年的广泛追捧；这些观点可能忽略了正是因为彝人制造坚持了他们独树一帜的本土文化，使他们成为一个有根的组合，避免了在这个泥沙俱下的组合时代被轻易抛下的结局，彝人制造的个性几乎无人代替。

　　而对于接受了彝人制造的流行歌坛而言，说明它在宽容度方面多少取得了一些进步。如果有一天，更多的像彝人制造这样来自民间，对音乐怀有诚意，保有独特个性和音乐风格的艺人存在于我们的周围，这个歌坛无疑将越来越健康。如果所有人所做的都是对同一种外来音乐形式进行盲目的复制或模仿，只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无根的歌坛。把给今天彝人制造的机会再度慷慨赠予类似的后来者，歌坛才可以真正称做多元。这也是彝人制造给我们带来的另一个意义。

　　那么彝人制造的第三张专辑《彝人制造Ⅲ》的适时推出，至少再一次肯定了彝人继续向前迈进的姿态。这将不是一张用来讨论情书是否有感情或在一条路上应该走几遍的专辑，这是今年最简单，最回归也最直白的一张专辑。

　　显然在渡过了《彝人制造Ⅱ》某种形式的探索和技巧的实验之后，《彝人制造Ⅲ》又回到了音乐应该返璞归真这个他们一贯坚持的主张上。但这并不等于彝人抛弃了《彝人制造Ⅱ》里大量创作和编曲所积累的实验风格和技巧，《彝人制造Ⅲ》最大可能地融合了Ⅰ和Ⅱ，它既拥有Ⅰ那动人的旋律和简单的忧伤，也继承了Ⅱ里梦境的迷离和结构的开放。

　　《彝人制造Ⅲ》的主打歌《妈妈》所动用的乐器竟然只有三把箱琴，一把沙锤和一只手鼓，如此简单的配器和乐曲中弥漫的质朴互为对位，有如聆听早期保罗•西蒙和加芬克尔民谣的感觉。这首温情暖人的《妈妈》在近期排行榜上创造了骄人的战绩，歌迷的好评如潮，不负它四两拨千斤的众人所望。专辑还特别收录了《彝人制造Ⅰ》里一首旋律凄美的旧作《来不及》，因为众多歌迷对这首作品喜爱有加并认为过去旧版中带有MIDI痕迹的编曲不能尽显其美，而要求重录一次纯UNPLUGGED的版本。这首新版的《来不及》对乐器的使用甚至符合武侠小说里

　　“无招胜有招”

　　的境界，它简单得有些极端，编曲只剩下木吉他和口琴，几乎完全凭借人声及和音渲染曲间制造动人心魄的真情。放耳整张专辑，这种回归天然的理念指导下的编曲都尽可能删繁求简，切断电流，泛出一股早晨空气中的木质清香。

　　同时在另一方面，为保证专辑的多元性，《彝人制造Ⅲ》还邀请了郭亮、李延亮及老褡档陈彤加入其中。李延亮参与的《深深爱你》《准备》《是我最先爱上你》都有鲜活的摇滚色彩，为彝人制造这几首本身就具有摇滚味的作品提炼了新的音色和更新颖的节奏型，而且几首歌不同于普通的摇滚歌，彰显了更独特的彝人色彩。郭亮编配的《让我送你回家》副歌部分采用了彝族人婚嫁对歌时常用的曲调，作为一首抒情慢歌，以彝人招牌式的旋律及特别的和声走式与郭亮成熟稳定的编曲搭配的丝丝入扣，成为专辑中被广为看好的副主打曲目。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陈彤编曲的《盛开的梦》，曲比哈布认为这首歌的开放色彩及和音设计，将预示彝人制造未来可瞻的音乐方向。

　　应该说曲比哈布作为彝人制造几乎全部作品的创作者，从《彝人制造Ⅰ》开始，哈布歌词创作的主题就不离民族之爱、漂泊、思乡、爱情这几个重要主题。他在词作上的表现堪称一个无技巧派。他的词作几乎看不见港台歌词语汇对他带来过什么影响，他的词作继承了彝族歌词和谚语的直白质朴，充满了质朴的抒情色彩和颇具特色的比喻、联想、情景结合以及彝语Rap，大大有别于如今越来越浮艳虚华、言词空洞的港台歌词。哈布的情歌歌词敏感温柔，时常带有主观的个人情绪化，比较细微流动而不求语出惊人，代表着流行歌词另一种创作方向。组合成员中的另一个以穿云裂石的高音而引人注目的阿木因为整张专辑的理念回归质朴而罕有发挥，但是放弃高亢而选择柔情的阿木更完整谐一地融入了哈布、哈日的和音之中，这天然、无技巧甚至不规范的和音在《彝人制造Ⅲ》里更为舒畅人心，宛若带人到达清凉的山水之间。

　　其实能够在这个时候继续出专辑已经是一种幸福，这已经是听众给歌手最好的褒奖。毫无疑问，《彝人制造Ⅲ》这张专辑难能可贵的仍然给我们的聆听带来了震撼，它记录了近年来彝人制造一直不断地对生的感悟及对音乐的思考；他们对彝族的深深崇敬，对于凉山这片故土永远的依恋，对母亲、兄弟及朋友的思念，而这些情怀让他们多年来一直未曾改变。当我们再次聆听梦想返璞归真的《彝人制造Ⅲ》时，它也许能教会我们静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教会我们把一朵花开当做一次梦想的实现，教会我们聆听山谷中无边的幽静，欣赏日落时袅袅的炊烟，教会我们感受那些远在天涯海角思念母亲的儿子、伤心的恋人，希望像鸟儿一样飞翔的远足者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生养不息的永远歌唱的彝族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