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哈洛抒怀

作者鲁娟2006-05-28
原出处:凉山日报•周末版

登高

  向上是唯一的形式,有一千种神示在前召唤。
  
  有目光无法丈量的高度矗立,便有无数褐色的山肤游移于方寸之间。
   
  枯草满山,如满山幽怨的魂魄生长着重叠世纪的沉寂。险崖陡壁张罗着铺天盖地的嶙峋突兀,雄壮高伟诉说着不可企及的孤独,并非一切都是满目疮,有不褪色的生命线蜿蜒于山间,有鹰久久徘徊。
  
  已经只能听见喘气声和心跳声了,如铅的困倦压下来。纵使力气全无疲惫不堪也不能交出自己停滞不前,隐隐有坚硬无比的引力牢牢抓住您,它来自岩石内部。
   
  悬在半山猛然回头,无尽无止的凄凉爬上心头:
   
  逝去了多少古人啊!
   
  ……

羊群


  这些黑白相间的精灵站在人居住的山梁上,心绪宁静。
   
  古老经久的山野气息由它们吐露,另一半属于谷物。
   
  “咩咩咩----”最旖旎的一道风景线,弯弯曲曲的山路延续着世世代代缠缠绵绵的咀嚼,夕阳中等待着暮归的身影拖得悠悠长长。
   
  枕着羊群特有的气息,夜夜入睡才能心安理得。
   
  羊群——点得亮山里人户平淡幽静的日子,把一年四季搅得沸沸扬扬浓浓烈烈。
   
  喂养羊群,犹如喂养我们自己。
   
  侦这么说:“睢这里,牛羊成群人丁兴旺。”

山峰

  有风夜夜吼进山岗。
   
  有风从莫名高处来,如幽灵般准时降至,在山岗那头袅袅上演与炊烟亘古不变的恋情。
   
  高于一切语言之上。
   
  从不愿温柔俯首,狂似一百个魔鬼在嚎叫,总是以最直彻的触感疾驰呼啸于耳边。把远古的秘密混同历史沧桑一起刮向寂寥的山岗,灌透山岗如同灌透干干净净的人生。
   
  有风夜夜吼过山岗,神在语言。
   
  一些些神示、一些些洗礼夜夜来到。

口弦

  
流金岁月的爱情踏歌而来。
   
  斑驳的竹节筒子修饰成它的外壳,不谙世事的手指把它弹响在唇边,呵气吐轧间撩拨着尘封已久香包与鞋垫的心事。古老的音符在二弦、三弦间演绎,原始的元素在唇间淌出,居住在尘世之外。
   
  部落马帮的蹄声早已远去,洗衣石前女人搓衣声早已远逝,唯有小河偶遇的怦然心跳还久久旋绕,唯有时时远眺的身影还久久伫立,唯有一咏三叹的歌谣还在山间久久徘徊。
   
  轻轻地握住它,有久久的温存溢满心房。

山里人
   
  感动有它最深的尺度了,在这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亘古纯粹地生存着,从不用选择。生命除去了所有的杂质真实无虚的坦露出来。
   
  山岗上的村庄居住着古朴淳厚的山里人,正如居住着醇烈的五谷和干净的风。
   
  每一个山里人都是大山的产物,并同草木。
   
  每一个山里人都是风的子民,有着透明的人生。
   
  每一个山里人就是活着的真正含义。
   
  ……
   
  侦说我是客人?我是心灵的主人,在这里。
   
  ----在卡哈洛。

编辑手记

  关注底层

  今年的三月,我们曾做过纪念诗人海子的专版、我们把海子的一生当作20世纪80年代典型的人生个案来理解,这样的努力得到不少读者的肯定,今天我们又在年末编发鲁娟在穷乡僻壤的卡哈洛写的一组稿子,作为我们关注边缘生存的回应,我们在她的文字之间,看到她对“山里人”这一群体社会底层人生形式的真诚理解和诚挚关怀。

  鲁娟今年17岁,她的文学既有年轻人临风兴叹、望月伤怀的情思和冲动又有超出她这个年龄段的澄明和文字的纯净、优美,更有她灿烂的笑容面对贫穷的乡村和山风子民。

  让我们都以这样的笑容和感激之情等待明天来临。

    ( 发表于1999年12月11日《凉山日报·周末版》)

发布: beley工作室 编辑: 尼扎尼薇 收藏(0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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