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风景

　　常常会遇上这样的场景，从一辆长途中巴车上向外眺望，可以望见远处巍峨的大山、低矮的灌木丛、稀稀落落的村庄，贫瘠的土地上一群群劳苦的乡亲在劳作，他们弯腰、弓背或荷锄的身影都被远远地甩在向前移动的车窗之外，除了这样的劳作图，我却常被车路边上另外的场景给打动。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冬天坐车途经昭觉四开，正是严寒时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俨然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视野可及之处透着寒意，突然有一小束火苗的窜动引起了我的注意：就在车路边上的地里围坐着一群乡亲，他们中间升起了一堆用枯枝烂叶引燃的火，火势正旺，伴着雪光映照着的他们的脸显得格外生动，他们披着旧披毡，望得见老者点起的长长的烟杆及他们轮流捧起的转转酒碗，就在他们的正前面，竟戏剧性地摆放着一个破旧的空门框，那门框如柱子般稳稳地插在地里，让我怀疑他们坐着的地方曾是一所才拆不久的房子，隔着门框我清晰地望见他们围坐一团，气氛融洽而温暖。车很快从他们面前驶过去，我来不及多望上两眼，待我回头时车已经拐弯了，坐在车里的一路上，我一直被触及的这个场景给填充着，我说不出令我感动的具体是什么东西，那一刻里我感到一种有如冰天雪地般的澄明进入了我的体内，我至今猜测不到他们那天谈话的内容、他们为何聚在一起(也许是送亲也许什么也不是)以及那道仿佛暗暗隐喻着什么的空门框的缘由，我只是被场景中人性亲切、温暖的光环及安祥的休憩的强烈情绪给扯住，这都是忙碌的都市人所难能体会的呀! 
    
　　让我感触最深的还有一次夏季的傍晚乘车经过美姑柳洪，那是一个被小雨刚洗尽的黄昏，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刚开始时看见一、二个乡亲用菜叶包着蘑菇站在车路边，好像是等着有人去买似的，随后一路上有连续望见了好几处类似的场景，司机告诉我说那都是趁着雨后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的新鲜蘑菇，每当这样的天气总会遇上这样的场景，夜幕很快降临，他们伫立在夜色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就在这背后我读到生活的辛酸及不易，更让我深深地感受到的是他们对生活的一种态度：坚韧、宁静、踏实而有耐性，我久久地体会着这朴素的启示带来的沉重。
　　
　　车在路上，终究会到达某个站；人在途中，也终将找到牺息地；只有车路边上的风景不停变换着，车路边上常有一万种风景，坐在车里的人在用一万种的心情去看、在枯燥冗长的旅途中，这一处那一处的风景常常带给我不一样的心情，我为它们而感动或是它们慰藉点亮我黯淡的心情，也慰贴着人在旅途那颗孤独的心。

　　发表于2001年6月23日《凉山日报·周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