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山鹰组合――泪水滴落酒碗时唱出爱的忠贞

　　山鹰组合，由四川大凉山的三位彝族青年吉克曲布、瓦其依合和沙玛拉且携手组建而成，是中国第一支少数民族原创演唱组合。

　　山鹰组合，从1993年开始演唱，最先推出的是彝族母语专辑《我爱我的家乡》、《大凉山摇滚》。

　　山鹰组合，以古老的彝族音乐融入现代流行歌曲，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风起云涌的中国当代歌坛上，异军突起，其第一张国语专辑《走出大凉山》以突破50万的发行量而在中国歌坛声誉鹊起。

　　后来，他们推出了国语专辑《离开家的孩子》、《火一样的人》和《漂人》，以及乡谣音乐大碟《忠贞》。
　　
　　他们说：“母语中蕴含着一个民族的灵魂，当我用母语认识思考世界、人生，用母语歌唱的时候，我更加能够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更加能够让自己的灵魂舒展、复活。”因而，山鹰组合推出了自己的彝族母语新音乐专辑《忧伤的母语》，受到广泛关注。
  
　　他们一路吟唱而来，那些美妙如天籁的歌声曾经温暖或感动过无数的心灵。

　　我与山鹰组合最初的相遇，是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后期。在南高原上，山鹰组合的三位兄弟四处采风，力求聆听到来自民间最为原生态的音乐。迷茫与清醒，探索与发现，都流露在他们年轻的脸上。
  
　　 后来，在2002年秋意渐浓的北京我们又再次相聚。我因诗集《梦中的橄榄树》获奖，参加9月20日上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中国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颁奖大会。下午是参观中国现代文学馆，晚上是酒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门口，我与来参加祝贺晚会演唱的山鹰组合走在了一起。由于酒会时间尚早，我们沿着文学馆外围的草坪、雕塑和清幽的小径，或漫步低语，或小憩交谈。言语间，吉克曲布说出了与我尝试合作之事。当时，我并没有多么在意。可当我看到吉克曲布闪烁睿智的眼睛，看到沙玛拉且自信的面容，看到瓦其依合在休息厅如痴如醉地读着《梦中的橄榄树》的情景，我相信了他们。我暗自思忖：他们一定可以的。是呵，彝人诗歌与彝人音乐结合，又是彝人演唱，那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事情。
  
　　他们挑选了我的诗集里的《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勇士》等几首诗歌先行尝试。
  
　　再后来的日子，对于我，担心仍然是有的，他们是否能准确地传达出诗歌中藏匿和蕴含的深意？他们在流行歌曲里能否发掘出独有的诗意与民族性的光辉？对于山鹰组合，无形的压力是存在的，这些诗歌大多发表的国内外的知名刊物上，况且又荣获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最高奖――骏马奖。如果成功，自然是对于他们已有的音乐经验和演唱方式的一次挑战与跨越；反之呢？面对这种压力，许多人肯定早已退缩了，可山鹰组合却目光一直向着远方。
  
　　山鹰组合决定先选择了《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

　　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
　　果子落下无声
　　闻到荞子酒的醇香，就想喝酒
　　喝的时候/就想起祖先的事呵
　　他们把火种和命运的图像
　　刻于岩石，然后
　　对着岩石裸足舞蹈
　　默默独语

　　被野猪咬伤的猎人躺在山岗
　　看山下栅栏边的手臂
　　摇动如长长苦棘藤
　　夕阳
　　把女人泼洒成猩红的幻影

　　老人临死之际
　　眼光穿透虚无之境
　　将最后一碗酒倒出来
　　祭奠山神
　　有死者的棺木放于水中
　　在祈祷和歌声中
　　飘流为梦魂

　　这种时刻
　　在南高原赭色的浮动中
　　无法说清
　　迁徙的部落属于太阳还是星辰
　　如果做一个手势
　　许许多多的创痛和美梦
　　又如烟如云

　　过了没多久，当吉克曲布在电话里哼唱了《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时，我也激动了，那美妙的曲子，以彝族民间音乐元素为基调，揉和彝族谣曲舒缓迷离的旋律，充满神秘色彩和穿透力，而说唱的节奏增大音乐的内在张力。得到我的首肯，他们也为之兴奋；电话的另一端，我听到他们三人明快而爽朗的笑声。
 
　　《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经过长时间的打磨，终于成为了山鹰组合推出的乡谣音乐大碟《忠贞》的主打歌之一，此歌曲充分地展示了他们的转型与改变――从表象的风情赞歌走向深沉的民族情感的吟唱，也显示了他们别具一格的创作才华和卓尔不群的演唱技巧。不但征服了彝族知识界，也让更多的人承认了山鹰组合的音乐天赋，其间闪动的天才的光芒正是震撼人心抚慰灵魂的临界点。
  
　　很多年过去了，喜欢山鹰组合的无数的人依旧热情不减，是因为大家都相信，他们不会停止飞翔。在他们天籁般的歌声里，有对于一个古老民族深切的情感，有对文化理想的守望与吟咏，有对于民族精神、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赞美，有对于人性的温暖的追寻。

　　经过了八十年代音乐文化迅速发展但民族音乐创作相对低迷混沌，山鹰组合对于中国音乐发展的人文性思索和探究性的实验由此获得了生机。他们的声音来自他们的心灵深处，自然天成，不假修饰；他们和现代唱片工业的汇合，是一次古典与现代，汉民族与彝民族、主流音乐与非主流音乐的多方面强力碰撞！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矫情，更不会去刻意媚俗，他们只想在一个泛卡拉OK的年代里，显示一种与众不同的音乐个性、文化原生力和来自遥远山地部落的呼唤。
  
　　山鹰组合，我的兄弟，他们回望故乡时常常眼眶潮湿。而回到故乡，他们在大山深处的瓦板房中，在亲人们聚集的火塘边，泪水滴落在酒碗时，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彝族古老的歌谣，并且深深醉于那些忧郁而迷人的曲调中。
  
　　我想说，山鹰组合的歌声之所以感人，是因为他们唱出了人们生命中的期盼和边远人群幻觉中的疼痛感，唱出了人类共同创造的孤独境界，唱出了转型期人们内心世界对本民族文化的深刻依恋与感喟。
  
　　山鹰组合，一直默默守护着文化理想寻觅生命的真谛。

　　山鹰组合，他们在最边远的高原故乡找到了爱的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