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星:《南方巫史》(黑部)
引 言
南方的历史是一部巫史,因为南方民族始终徘徊或独立于所谓“主流”之外,在我的幻觉中,那些历代的末世遗民逃亡的时光,一定是在雨季,且是连绵不绝的使人失去韧性与钢性的一种久久的缠绵。于是他(她)们借助于纵横交错的山脉与密林与蛮荒得以存活下来,在潮湿的山洞与枝叶上他们看见无数个自已的来由与现在与明天会出现的模样,于是他们兴奋,恐慌,于是他们掀开彩裙,燃起篝火,手牵着手,开始了神定的舞蹈,这舞蹈一跳便是几千年,至今在南方的大山中依然不绝,而随着舞蹈的节奏跳出大地的心跳与男女的心跳,人们看见一个巨大的景象出现,那些挂满雨珠与湿地的枝叶上横着阳光的金剑,铺天盖地的阳光来到篝火的旁边,篝火消失,阳光遍地,人们来到阳性的土地,看到红艳的火裙之舞。我这里所要叙写的只是大西南某一地域的某一些精神的记忆的残片言语。另外它也是一部由21世纪中国大西南民间现代诗歌运动所印出的一些人文精神落痕。
第一部阴史(母史)
水的拥抱
水流动裙的起伏
水使裙上的花有八个风的方向
从八个方向望见十六个处女的血
正用木笔写成黑经最魔性的词
我是那个早晨醒来的黑词
我的血液中脱不去深夜的底色
我的上升是在嫩枝叶密布的深谷
那里根血的弦音
弹响女人胸前两个野狼狂奔的月亮
放下经文
切开魔词
在叶子上起舞
深谷十六个处女的雪
是落在大地的群星
去认定你的星位
星位移动的深夜你在移动黑石
两种移动是一种结果
让星星中的女人抽身出来
喝光星星中所有的精水和银水
精水和银水碰响着荞子与土豆的黄铜
根部鲜嫩
这是与生俱来的感觉
每日黄昏你一人穿过密林
你看见那些垒成群山的黑色石头
举着虎啸的声音穿过你孤独的影子
这时空荡的苍原就被一万匹野马填满
它们背着你的一万卷经书
一万卷经书在风中撕出阳光的黄铜
你的身后 玉米林被山风疯狂的煽动
那些饱满的玉米籽是黑经中的一粒粒沉沉的黑字
她们纷纷撩开火热的红裙
深谷银雪之鸟插满天空星星的洞穴
我知道今夜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又将在火焰中鲜嫩
他们在石头和玉米中挖到自已的黄金
我们的呼吸
水站了起来 在往山顶上走
山顶上站满了黑色河流
站满了透明的裙衣与丝绸
玉米与荞子在水中是亘古的鱼
游动黑骨生存的血
从大凉山到黔南的山梁
荞子疯长的速度超过光速
荞子是一种粗粮
常吃你的肾上奔跑着蛮虎
湄子 你彩裙中的野菌不要枯干啊
都柳江灌溉它
这野菌只认水里那些黑色眼睛的石头
它不愿在江之外去吸取异乡之水
它的骨头已化在都柳江中
是三千年前那些岸上迁徙的人影
贵州到处都是木耳
独山 三都 黔南的每个角落
都是她彩裙风流过的湿地
年轻的湿神
每天傍晚都要到密林竹楼上
用烟火熏烤彩裙
不然湿神深夜画好的鬼符会变成鬼群
跑进你的肾中不出来
一生你都在湿神的疼痛中昏迷
你看不见黑胡须的男神
亦非 湄子 漠沙 若海 安定
哑默 嘉谚 黄翔 于贵 守宏
这10匹隐在贵州密林的自然诗子
他们的影子晃响大凉山的黑色石头
湿神从他们体内逃亡的时光
黑色石头中的阳光裂开黄金的翅膀
(10个自然诗子的名字可以互换
非子:不是虚空的人
湄亦:男人是水做的
若漠:硬品质
沙海:可能消失的幻景
默定:极境之一
安哑:永远无声是为了永远有声
黄嘉:黑铜之黑
翔谚:不息神鸟
守贵:用诗歌守住贵州的硬血
宏于:天宇无尽任我游
互换的结果是他们内部诗性架起一座透明的桥
桥上看他们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一百人可以是万人
他们代表特定时代贵州独立诗歌精神气质某一时断的
很多黑色元素)
发星在大凉山把金黄阳光绑在一面巨大的镜片上
用反射的原理把金黄阳光洒向黔南的大地
所有都柳江的河面上金黄荞子的语言飘起来
这是清鲜的早餐
2003年6-7月初稿
2010年9月再改
2010.9.15日夜9时-11.30
第二部 阴史
---给我身边那些长发的女人们
我遁着自然的图符寻找族根
我遁着自然的神性寻找诗歌
我是虎性黑族的后人
我的左臂上长有锋利的黑草
——题记
处女歌
我一直寻找那能改变我处女名字的男人
我看见他端座在神的怀抱中
他的野须应该与我的长发为对应
他胸中的野虎之啸撕扯着我胸中的野虎之啸
在城市这座巨大的黑屋子中
男人的名字被冰冷的雨水涂改
许多甲骨褪去了硬血的文字
我捕捉不到最初的祖系
黑骨歌
我落地的深夜是经文落地的深夜
祭生黑词夜色般盖住我赤裸的婴体
那一时刻 我预感了以后岁月中我的彩裙
被藏隐在黑裙中的真实
黑裙 自我峡谷中响起美丽的阴水
便被众多男人的手掌爬满掌纹
彩裙在黑裙后面哭泣
而我竞没有听见 一句经文挡在那里
使我鹿性灵血的性美之腿
不能撕开男人痴醉的密集目光
他们许多人 在我多情的泪水中淹死
只有一人 在河岸沉默如石
他很早以前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柯木歌
命运置我以神鹅的故乡守住一棵幼树
幼树枝叶庞大 左右了我灵动的人血
我在幼叶的拍击中老去 我没有足够
的力量翻过横亘的女山
去触摸长须的光芒 我心已死
如咒经封住的旧门
(二十年前 那一双粗糙的男手
没有掀开我鲜嫩的彩裙
我彩裙中诗意的部位
渐渐失去芳香
我没有勇气挺出自己的丰乳
如春桃残摇于树枝
最后自坠入地
只有腐烂与死亡…)
野裙歌
1980 蜀地之东 一粒古族遗脉
奔泄在野花图案的裙中
坠地 击醒古瓮
黑色经书拱土
月色弯下性感的腰
2003 南方之南 鹰翅举起巫火
焚烧一万张虚伪贫血的面孔
我听见她骨血里巨河轰鸣
山巅野石骑着大狼
狂奔在阴野撕碎的河谷
阳光之地的洋芋荞子有男人跳动生血的元素
向野裙献出阳血 在阳光中把汗珠滚成银铃
脆弱的男人是月牙图案野裙上已死万年的枯蝶
土禾歌(一)
在父系的精火喷向母系的神穴
我诞生了
那是在十月 金黄玉米籽堆满了天空
大地上流动着重沉的荞息
在父系阳力的喘吸中
远古金日的余晖闪晃
母系看见一队精悍的黑鹰飞进自己的巨大的神穴
母系畅叫的欢娱
使那些未孕的空壳们滋长果实的丰厚
我诞生在充满黑经吟诵的神廊中
对天空下每一种生灵充满敬意和兄弟般的亲切
在我躯体挂满无数黑石流浪的少年时光
锻打与磨难便是部落生存最基本的母题
父系和母系看见我揭开雪裙的圣衣
去初抚处子纯洁的体香
与雪为舞 在雪峰下把雪抹上裸身
多少神木在向天空挺出自己坚硬的阳血
土禾歌(二)
在我木床的东侧 有一座黑石组成的山脉
一万年前的一个黎明 它来到这里
至今在他的胸膛上
仍能摸到一万年前的沸腾
他锋利的刀尖削亮我黑色的胡须
给我黑色之血中混入黄铜与荞粒
祖系的睡眠就是靠在他带铁的肉骨上才得以平静
那向西的目光中传来一队迁徙部落的马蹄
时常在山脉中游荡的羊群
耳鼓里起伏着大地内心的焰火
羊儿吃草 是把一根根阳光之弦咬出黑铁
置放在肉质中最营养的部位
我看见羊 像看见我
无忧无虑的透明
黑痣歌(一)
神星藏隐在峡谷深处的迷洞
星的光芒便是你性血的挥霍与灵动
这储藏了千部经书的星体 只有一只眼睛
在密林中穿过众多枝叶感受它的存在
你是一万个男人的彩裙
在经书中记录了一万个男人阳血饱满的名字
你握住了他们软弱的硬处
那些善良之词后面都是一张张狼性的兽面
我也是一只欲性的兽啊
被言语彩色的雾云遮盖着
我看见众狼在你四周聚集 你一一拥抱他们
然后与他们在天空中飞舞交欢
你洒落的银月之豆满山遍野 种出沉默的黑石
在你神星藏隐的迷洞也有一万只女狼
她们是你不同时晨星月下的众多幻象
你放纵她们 与男狼们交媾 获得快感
然后你关闭黑门
举起左臂上七星闪烁的神镯
照出一棵美丽的漆树
黑痣歌(二)
另一个女人
把神星藏隐于脚趾间擦疼着大地
她是巫师的后人 善观天象
从脚趾间她看见明日阳光普照
有两个人子从北方来
在这块山地脱光他们城市的黑衣
祼晒黄金的份量
许多清澈的水在他们血液中轰响
像八月山中 大水冲滚巨石
将於积推向山外
粗糙的村寨四周 被雨水洗过
金黄阳光的彩裙
穿出一个个野朴的美人
释放野花花的清香
神星驱着灵魂浪游于旷然大道
两个人子与巫高唱铜质阳光
每人的心门洞开
住进一只只彩鸟
拨响阳光的巨弦
两个人子向北方走去
巫的脚趾间传来深夜大雪来临的骨疼
黑痣歌(三)
左臂有神星的女人
在螺髻山缘的野湖中变成灵鱼
灵鱼穿行在湖水
她身上的绿草茂盛
两只处乳洁白蹦跳
神星中的黑树
结满月光的弯度
黑痣歌(四)
我们需要抚触与撕扯对方
内心里的一万只狼才能啸出美丽的人性与野性
野是唤醒 不是彻底的占有
人性是彼此的身躯除了盛装你爱恋的情人外
还需要装载锋利的诗意雨箭与魔幻的剑麻
大地创造了我们
我们人子的自然欲情在纯洁山林得以恢复苏醒
当我们的双手触碰祖系毁废在山林中的古堡
从片瓦断罐间 我们听闻与碰响红色的血光
如地河喧响般传递两个世界的灵魂
我们起身在密林深处 如旭日般升起
嘹亮的歌喉
引领沉默的黑石移动 移动我们内心
一万只狼狂奔的寨门
让他们互混 撕咬 出血淋淋酣畅的意象
这便是创造伊始的疼痛
写作时间2005.8-92008.9整理
第三部 阳史 大凉山国(残章)
第一章 黑血影
三千年
金沙江与大渡河这两把天剑
切断了他族的拥抱
大凉山的银月照着纯血的面孔
弹响昆仑的锋利
横卧巨蛮之像
西王母的彩裙之香
浸进少女之骨
今天的大凉山女人
彩裙中鼓满金黄的阳光
我粗蛮的鼻孔
穿过一片纯洁的黄铜
我是华夏古族的蛮种
至今在我的黑血中
狂响着黑虎的狂啸
玄天起始时的生命原符
被标注在呼吸的火焰顶端
成为雷电与雨雪闪击之后
依然深邃的目光
那些黑色的经词
独立一个族系的精神世界
族民是黑词巨鹰下的大山植物
随经文声发芽与死亡
密林的耳朵
装满一条宽阔黑色的河流
反复击打悬崖的那只黑鸟
是胸膛闪出的灵窃
女人是人类精灵
她们闪出西姆阴神的黑鼓
来世界拯救男人的苦痛
这是南迁路上遗失在
雪原的的一部女经
大凉山国
女经被遗忘在
神秘崖洞的男经之后
清晨雨雾中隆起的
那些形似乳房的群山
就是一部部鲜嫩的女经
敲出女人骨中的灵影
使她们长出长发长出密林
聚集黑夜聚集黑鸟
黑夜中黑色裙装高贵动人
裙中的黑月亮绝世耀眼
裙中的红丝巾火样燃烧
黑色深谷响出月光的溪水
给她所爱的男人
密林黑枝挂满眼泪
鲜嫩月光的祼体
渐渐枯死在经文的男火里
凡俗的肉眼看不到
她们绝世的美
她们在诗歌中端座
骨朵里的暗香
溶化世间最坚硬的石头
这些美人 用黑夜当鸦片
隐灭自已的精魂
死者嘴边那一个男人的名字
如乱叶一般横在一月的寒风中
彩裙之火已经熄灭
无数凄纷的黑鸟
残食阴沉的天空
月光从天空洒向群山
群山是你裙中起伏蹦闪的丰乳
乳沟里黑色的密林与石头
是祖系遗落的口弦与情歌
风中硬出的刀锋
切开焰火的彩裙
升在高空的鹰
搓细深谷黑水的黑焰
黑马踏响的黑族黑骨
在黑夜中黑如黑金
一个族人站在山顶
一条黑河在山顶流淌
许多夜晚
流淌的黑河睡在一个人的血液中
你能听见马蹄踏动大地的密集声响
从密林深处轰然涌来
河水中的冥者
加黑经文的浓度
写作时间 2008.10-122009.10改
第二章 日史普基语系(一)
情人是一坛美酒
要放在月色下畅饮
蛮虎奔进石头
成为另一只蛮虎
驮动阳光黄铜
落在大地的梦液
长不出荞子的根
亮出黑族纯血闪闪的黑经
黑夜中你的面孔突现黑铜的光芒
土地藏起情人
情人藏起诗歌
诗歌藏起巨大的湖水
漂泊的云上不能睡去
云中不能播种荞子
那个把火把放进黑骨的人叫男人
那个把月亮放进乳房的人叫女人
清晨 密林新鲜空气流下山来
你鲜嫩的洞穴奔跑着山草的香味
那些站在秋天大地上的收获者们
脸庞上响过黄铜的重沉
他们的目光中
跳闪着十万颗玉米的丰滿
与父亲们走进玉米地
去拥抱自然最亲爱的兄弟
落日照着村寨
黄金中的狗屎散发香味
深夜天空中有一块浮动的石头
珍藏了我生存的秘密
黑暗者的任何一个动作
都被天空这本档案默存
男猫深夜在旷野叫春
这是世上最悲恸的诗
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装滿
玉米荞子洋芋日月星晨
在山中奔跑的时候
山把传说与梦幻装在了你的口袋
你的口袋中有一条黑河一粒荞种
一片叫日都迪散的大草原
把鬼送到山顶
将他们钉死在木板上
天空的蓝水洗去经年的血迹
山路是伸进灵魂深处的一根黑枝
上面结滿了五彩的神鸟
会唱歌的植物是美丽的
没有嘴唇的石头用刀锋在唱
林中新鲜空气清洗我的精神
露出木质的朴素
经过黑夜的骨头再没有白起来
泡在黑经中的语言只有神性
夜幕中劳作的人
弓形的腰弹出天顶的群星
是眼泪还是神门
每日黄昏
他要到山顶去踩热孤独的空旷
那些迎风而立的女人起伏着蛮原的生机
彩裙中狂奔的狼群撕裂着迷乱的密林
如果你把荞叶从你骨头中取出
你头顶的荞叶只是一朵空虚
从石头中踢出剑锋
从黑夜中踢出群星
从彩裙中踢出火焰
从死亡中踢出生存
写作时间:2009.10-12 2010年4月整理
第三章 日史普基语系(二)
我的孤独是大地的孤独
我们相互拥抱并碰响
是男人碰响男人
空旷装满火焰与铜血
在空濛的云层间取下黑经
在迷人的彩裙中取出胴体
在黑暗中取出黑暗
在情人的乳房上取下黑月
玉米叶相互碰响的时候
失血的男人与女人听到这声音
疼痛的部位落满火焰的良药
玉米叶相互碰响的重沉所带来的
不仅仅是满山丰满的的乳房
野太阳般奔跑 我看见群山升起
一群黑鸟 飞进情人的双眼
情人的白裙变成红裙
朦胧的山梁
开始在月光中幸福的梦遗
玉米叶相互碰响的时候
诗歌的句式必须替换
就像我从情人的乳房上
换到深深的峡谷
在深夜砍下野狼头
饮新鲜的山泉水
男人峰在山谷撕开处女裙
每日黄昏
你走向高山的空朦
一种悲壮与火焰穿过黑骨
与黑石对视
彝经和刀锋同样对视你
那位隐者
将继续沉默下去
他就住在每一块黑石中
与黑石对视
是刀锋对刀锋
彼此的鲜血献给对方
手腕有七星的女人
在我身边躺着
她的闭眼就是睁眼
她的消失就是来临
七星女人的血液中
狂奔着群山之上那只黑虎
深夜你看见清晨那场白雪
从情人的长发中站起来抖落荞子的气息
日都迪散的兄弟
他的呼吸哗响红色焰火
冬天他只穿一件衣裳
站在山顶他是一只火鹰
他说他只要离开日都迪散
他会觉得他心中异常的寒冷
他呼吸中的焰火会渐渐熄灭
不吃荞子的肠胃慢慢退化
退化成一张白纸
浮动着空洞死亡的面孔
如果在雪中
你的拇指摸到泉水的肌肤
并顺着泉水看见一部黑经
在山顶若隐若现
你心中的词语就会发热
就会借助你拇指起伏的黑色山梁
打开那部黑经
证明你是黑色家族闪着雷电的子孙
许多时候
要关掉一切人造灯光
让眼睛成为黑暗中闪烁的星星
让宽阔的身体与起伏的胸脯
溶解在夜色中成为黑色的枝叶和月光
我们只有了耳朵与心脏
我们就会看见黑色石头移动山脉的自然律动
就像我们用整个灵魂移动头顶重沉的天空
掀开情人黑色的裙子
一个初月上升的世界
使我们哑然与沉默
高山之顶的湖泊
是天神嵌在大地的一只巨眼
那些心胸坦荡的人
才敢站在巨眼的视线中
让雪风吹透灵魂的洁白
那些站在黑暗中不敢走出黑暗的人
在巨眼射出的阳光下会化成一沟腐臭的死水
一粒荞子
穿过肠胃
你看见一匹黑马
哒哒走在乡间的路上
那匹马进了寨子
有一间木屋不久传出
嘻嘻的笑声
阿木的父母去了远方
说是去背幸福回来
阿木从3岁等到13岁
少年的额头上长出了起伏的黑色山
有一天 阿木的父亲背着母亲回来了
背上的母亲不是幸福
是已经流不出眼泪的黑病
那些涌动着波涛的群山
再次传来黑石击打黑石的巨响
他们拥抱的气势使白雪停在半空
旋动着绝世的舞蹈
我的情人的廋影之肩
落下千年的黑河哗响
我们冰封的心脏被河水点燃
野狼狂奔的山谷
再次惊开满山的索玛
知道你们要翻山来日史普基看我
兄弟就应该常常拥抱并致以问候
这是一个寒冷的季节
拥抱与问候的焰火会融化冰雪
像八月的红火燃烧在情人的彩裙
你们在我的石屋中座定的时候
我看见清澈的泉水在你们没有尘埃的眼睛中哗响
洁白在你们翻山过来时抖下的那些雪花中闪动
我想把那块被阳光烤黑的石头掷过山去
同时也把我的胡须和心跳绑在上面
因为在你向西敞开的木门中 有置放黑石的空间
我的胡须和心跳就在雪花中消失
使你切割寒冷的脚步弹出黑火
没有声音的群山是死寂的群山
群山这把老琴
众多的黑影在上面弹动
那些满山滚动的黑石就是黑色音符
他们纷纷打进黑色的骨头
成为下一个季节的火焰黄铜
到达神界的路在经书中弯曲
你我拥抱的经血化作旷世的黑河
将弯曲的路在黑河中重新展开
在黑河上弯曲的经书露出她处子的鲜嫩
那些落进河里的经词变成黑鱼流动
你我的祼体上印满的是处血淋洒满天的红裙
这滋生蛮性与野性的宽阔苍原
是我们自由歌唱的天堂
经书在我们发热的裸体下直达神界
座在彝经的语词上
看见鹰血穿透魂灵
在日史普基
打开一块石头
是打开一只虎的吼声
写作时间:2007.8-2008.102010.3.14改定
第四章 日史普基的蛮虎
常看见山中的石头浮起来
那是蛮虎在打呼噜
它睡觉的时候
石头是它伸长的手
看山下有没有黑暗的东西上山来
污染了食物的纯色
那些石头落在地上
是一片坚硬的密林
蛮虎不醒来的清晨、
群山都是虎的啸声在下雨
山中的族人经常淋雨
所以睡去时
我常常被情人误成黑虎
她情愿被黑虎撕咬
并发出狼凶凶的呻吟
黑色的土地
如果没有蛮虎每日从上面走过
土地的生殖力就会下降
今年秋天的玉米会全部烂在地里
泉水边梳妆的情人就会消瘦
冬天的雪会停在半空不下来
羊群会走失在大山深处
只要蛮虎走在土地上面
你就会听见
土地深处那个黄金之钟
被重重地擂响
发出男人抚摸女人的火焰
蛮虎眼睛中有四条河流
分别指向东西南北
东面河流中有一棵结满月亮的黑树
西面河流中有一块写满巫经的石头
南面河流中有一片画满梦符的水草
北面河流中有一件闪着火焰的彩裙
四条河流供给蛮虎滋阳的阴血
他黄金的虎皮才能在日史普基山顶
传来旷世的闪电
在日史普基
族别的身份可以互换
大家看清彼此身上相同的部位
我可以是彝人 可以是汉人
可以是花苗 可以是布依
因为我们的眼睛中只有
一片叫兄弟的植物
在日史普基
黑石中放着一本本沉默的彝经
许多阳光被挡在石外
它们看不见彝经的内容
只有那些影子中有鹰飞的人
才有进入火焰的咒语
祖系告诉我 是男人就必须在阳光中穿行
手指不停的抚动玉米与黄铜
用心与灵帖近大地与母亲
和植物与清风一同生长
和雨水与惊雷一同梦幻
和情人与诗歌一同沉醉
和山草与黑石一同寂静
黑色群山有黑虎在高唱
那是我亲爱的兄弟响来
远古的纯血
在月光下洁白独思
在月光下洁白读诗
在月光下洁白渡时
一万个世纪从身边悄悄流逝
情人的彩裙上印满我浓黑的胡须
写作时间:2008.8-11一稿
2010.11.25-12.5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