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支已经组建了二十周年的雕塑级组合里,他是飞鹰;在这张诞生不足一周岁的新专辑《我们》里,他是青春白马的不老男孩沙马拉且。这个跳过舞的歌手酷酷的,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却又诚恳地和你说着话,唱着歌……
那么用心。这么荒凉的时代,他唱些什么呢?
第一首,《2012》。还不遥远,一个充满末世感的意象,却没有出现什么异象,都过去好久了,我们却深感每天都置身其间……一、二、三,开始唱歌,怎样算好?什么最好?已经太久,荒废太久,总是回不到内心左右,现在终于可以了,末世情结,别提了,那位远去的老人。一来就听这首歌,会使我们过早地知道人都是会死的,假如只够活三天时间,还是回到故乡守着风中的群山,要稳当一些。
第二首,《夜花》。唱什么呢?花朵枯萎,离人远去,唱着离歌。横扫过大江南北的“七月火把节”的阳光在午夜被灼伤,酒喝醉后,人伤心了,时空错置,如何化解悲伤?再美丽的眼泪,也只是眼泪,眼泪而已。
第三首,《散落的夜曲》。真寂寞。唱你的歌,真寂寞。
第三首,《窗花》。想你的夜,琼瑶小说《窗外》那种纯情,等待中,是个等待。男人不要等待,要拿下,毛泽东同志教导我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当即拿下!大胆地唱这首歌,可达此目的。
第五首,《去寻找光芒》。挺好听的,天空不留痕迹,但他已经飞过的意思。就得这么牛逼!也喜欢这首编曲配器那些辅助的玩意儿,有点意思。
第六首,《故乡的春天》。这种母语歌,要有,也不能太多,就这么一首,是个特色。我说过,一个连他的妈妈都不想的人,一定是个机器人,这样的人,我们不要和他喝酒;一个连爱都不敢亏欠的人,亏欠了还没有亏欠之心的人,算不上一个男人,这样的男人,他酒醉后我们不要送他归家……扯远了,亏欠吧,任何一个彝族男人,都在亏欠妈妈和表妹,有什么办法呢?
第七首,《一起走过》。看上去,这是一首写给其他伙计和自己的献歌。变形金刚一样的组合,组在一起很是强大,单列出来照样精彩……山鹰组合成军二十周年之际,这是最好的礼物。他飞过了雾霭的清晨。
第八首,《不要说话》。低吟浅唱。在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静心安神的总是少数。话太多,哪怕被放逐到一朵白云边,也没有用,不出半个小时,白云会被烦成乌云。沙马拉且话不多,还拜了一个可以用一根指头弹飞一个人的太极高人为师,不时站着打完一路太极拳,看似轻柔妙曼,早已大汗淋漓……间离,划圆,抱朴归一,蕴含其间的中国传统哲学智慧,被他领悟到了一些。沙马拉且练了太极,你知道的。成为什么,都岁月静好,就很好。只要不成为那些人,白天晚上都忙。
第九首,《我们》。这是我唯一听过的一首,不止一次。在三五亲朋制作的被无限拉长的酒桌光阴里,大家沉在一个叫做“往事”的沙发上,烟雾里闪烁着一些神情,被站在看不见的某处的另一个自己,从高处审视……马玉龙说,我们知道自己所为之骄傲的东西,那种叫做“光荣”的气,少年心气。一群老男孩的回忆。如今我们,一大早起床,去小花园里打太极拳,或者跳舞、唱歌,无聊地转出转进……所有繁华苍茫,所有过往云烟,远去青空,仿佛与我们没有了半点儿联系。
第十首,《在一场雨中醒来》。在一场雨中醒来,听一首动听的歌……怪不得要被排在第一首,是悠扬起始的意思。适合做某个品牌的音乐电视广告。建议那些大一些的广告公司去找他。拉且人很好,不会耍大牌,不要担心在一场雨中醒来的他会大发雷霆。
我喜欢上述所列中的《不要说话》、《2012》、《在一场雨中醒来》、《我们》和《去寻找光芒》这五首歌,排名不分先后,分心情。一张专辑里,我喜欢一半,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在这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2013年,这年夏天。
专辑以“我们”命名,主打歌又是《我们》,说明这些东西和“我们”有关,是我们的,我们随意听,点到那首是那首,应该是可以的。我选择倒着听。我们是听众,不是音乐家,不是乐评家,不在娱乐圈里混。网络上那么多歌,我们随时准备着挑刺,我们可不是好忽悠的。我们对所有唱歌的说,请放下虚空搭建的架子,好好给我们唱歌。
沙马拉且就当真了,好好地唱,一连唱了十首,够意思了。
他不是少数派,不是少数中的少数,不是边缘派,不边缘不地下,他不虚伪、不冲动、不媚俗、不破坏,俨然以现在搞音乐的人喜欢谦称的“音乐家”的态度,认真地唱歌,但他不说自己是“音乐家”,这多好。
在我们的时代,唱我们的歌,这是一种“在路上”的正当美好诚恳的正确心态。是一种教养。
在路上,我们也许会逢着美丽的爱情,也许什么也遇不到,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未知是可以期待的,其他的,哪怕抱着石头冲天,把自己砸死或砸成内伤,不解决任何问题。
唱着唱着,沙马拉且更沉静了,他的歌也更向内、向里,直寻内心,那里青草没马蹄,那里千山鸟飞绝,只有一个诚实的孩子,在唱着,唱他的成长、爱与哀愁,唱着故乡,天空中飞着的鹰,也有疲惫的时候。
疲惫的时候,就是飞鹰站立的时候。
我在清明或阴霾的昆明,在楚雄武定,在贵州黔西,忙着貌似雄伟的事情,间隙听《我们》,放空自己,闭起眼睛,安静地听。
这些随想,是听音乐的感受。
不要说话。
春夏秋冬。
听着听着,我们就老了。
2013年7月,于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