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来拉杜作品之大山深处时装秀――走进云南直苴彝族赛装节
直苴村很远很远，从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州府往西北还行驶200多公里， 2006年春节，在阖家欢聚过大年的喜气日子里，我却千里迢迢从北京赶到楚雄彝族自治州采访彝族的传统文化，在楚雄这块古老的土地上迄今还传承着许多神秘的民间传统仪式，采访完双柏县小麦地冲村的彝族古老老虎笙，正月十五前，我又风尘仆仆地赶到永仁县直苴地区，去参加那里举办的具有浓郁地方特色和民族风情的一年一度彝族赛装节。正月十五是生活在这里的彝族群众等待一年的日子,每年的这天山里妹子要拿出自己精心绣制的民族服装来展示给乡亲与游客。据说赛装节这种传统习俗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直苴村的彝族赛装节与城市中的时装表演有点相似，称得上是现代时装表演的前身。
当我从永仁县城坐上去往直苴村所在的中和乡班车时，就感到了一种浓郁的节日气氛，车里有不少提着大包小包商品赶着在赛装节时摆摊的的小贩，有背着行囊从远方而来的民俗学者与摄影家，还有远嫁他乡专程回娘家参加赛装节的直苴村姑娘，这些人不管从哪里来,不管认识与否,都似久违的朋友，一起谈论赛装的种种趣味。夕阳中我来到了直苴村，这是个典型的山区村寨，三五成排的彝族民居散落于山腰，走在蜿蜒的山路，抬头望去四周群山环抱，青山相连，村前梯田叠翠。夕阳余辉照耀着波浪起伏的山峦，几悚温暖的光线给山梁彝寨错落有致的红墙青瓦撒上了一片灿烂的金黄。炊烟袅袅，晚归的牧群在主人的吆喝声中急忙赶往家走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安详和美丽。
晚上，在村支书殷永忠的带领下来到一户彝族人家下榻借宿，进院就看见一家人男女分工紧张忙碌着，母亲与女儿们围坐在屋檐下赶制或检查第二天赛装节时的穿戴，男人们则围着灶台宰猪杀羊，呈现一片节日的欢乐气氛。吃过晚饭，与主人围坐在温暖燃烧的火塘边，聆听老人们讲述赛装节的美丽传说，老人忽高忽低的语调，绘声绘色的描述，把我的思路带到遥远的地方，一路长途跋涉后的疲劳与远离他乡的寂寞都随之而去。……相传很久以前，彝族猎手朝里诺、朝拉若两兄弟从月利巴拉来到直苴打猎，惊喜地发现这里山青水秀、土地肥沃适宜人们安居乐业，就带领彝族人开发了这里，乡亲们为了报答两兄弟开拓直苴的功劳，都争着为他们提亲。姑娘们对这兄弟俩也充满爱慕之情。可兄弟俩却说：“哪个姑娘心最灵、手最巧，就和哪个姑娘成亲。”姑娘们知道朝里诺两兄弟最喜爱彝山的木石花草鸟虫，于是趁农闲时节绩麻、纺丝、染丝线，精心绣制自己的服装。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姑娘们穿上亲手绣制的漂亮服装，集中到村旁格里山上的森林里，进行赛装活动，比美比手巧，希望能赛过对方成为兄弟年俩的妻子。从此，每年正月十五这一天，便成了直苴彝族人民的赛装节，一直沿袭到今天。
正月十五，期盼一年的赛装活动终于拉开序幕，吃过早饭，姑娘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梳妆打扮，拿出精心绣制的靓丽服装，穿戴完毕，就邀上同村的亲朋好友与姐妹，成群结队地从一条条蜿蜒的山间小道汇集到赛装场。通往赛装场的路上，或一家扶老携幼或是几个老年人结伴而来，或背着服装嬉笑而来个姑娘。当然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还有那些关心儿女亲事的彝家老人和尚未成家的姑娘小伙子们，老人们希望在赛装会上能物色到未来的女婿或儿媳。年轻人则希望能在赛装会邂逅心中的爱人，并与对方结成伉俪共度终身。
临近中午，赛装场的林间空地很快便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不同年龄不同服饰的人聚居在一起谈笑风生，摆地摊赶山街的生意人早就支起帐篷开展了。今年的塞装节由当地政府组织，有关部门宣布赛装节开幕，并表演节目后。就开始进行传统的赛装活动，首先出场的是由各村寨的刺绣能手组成的赛装队在唢呐、芦笙的伴奏声中翩翩起舞，然后是老年队、青年队、少妇队、少年队、猎人队相继出场，人们踏着欢快激扬的音乐手牵手，跳着传统的民间舞蹈。以红色为主凋的服饰在中午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更灿烂缤纷，在翩跹的舞步与光影的流动下，出现如梦幻般的美景色，深深吸引在场的千万双眼睛。一只只赛装队在大山深处，蓝天白云下展示美丽与自信，也许他们的舞台没有大城市的辉煌，他们的服装没有大城市的昂贵，但他们有自己欢乐与享受，有传承几百年的审美情趣与标准。他们中有年过八十的老人与八九岁的儿童，他们都穿着同样艳丽的传统民族服装迈着一样的舞姿，手拉手在一起展示美丽，这在其他地区可怕很难见。
赛装节是传统的娱乐活动，也是彝族妇女相互学习和交流刺绣、制衣技术的美好时候，这里的彝族女孩从小就在赛装的影响在母亲等长辈的熏陶和培养下学习刺绣、缝衣，长大后个个都成为顶尖的刺绣能手，一根五颜六色的丝线经过她们的巧手就变成绘声绘色的山茶争艳、喜鹊闹梅、蝴蝶采花等图，把自己对美的向往和对美的理解展现得淋漓尽致。绣品在这里的彝族人穿戴中从头到脚随处可见，包括帽子、衣衫、裤子、围腰、挎包、鞋子、鞋垫上都绣有各种图案。入绣题材与图纹和他们的生活环境密切相关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山水草木、花草禽兽都可。构图繁简虚实，有紧有松，大量应运用冷暖反差色调。能在一双短短的裤脚上，绣出众人狂欢的踏歌图；一个一尺见方的挎包上，经常绣着由变形人兽组成的星像图或八卦，穿在身上的一件件漂亮衣服就似一座开满各种鲜花的丛林。
在热闹的赛装场我还发现穿戴着崭新服饰的一家人，围坐在树下谈笑风生，吸引人们的注意。有的以地为铺以树为架，将帽子、围腰、衣袖和裤脚花边等绣品摆或挂其上，这样既可以集中展示自己的手艺，也可供人们选购。赛装场上最为激动的还是那些青年男女，姑娘们不断更换服饰，多的一天要换七八套衣服，并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展示。不少青年男女在这里遇到知音，成为终身伴侣。“打跳”（跳脚）也是赛装节上必不可少的内容，在空地上，上百人手拉手围成圈，随着悦耳的胡琴旋律纵情歌舞。舞蹈以下肢和脚的动作为主，如踏脚、对脚、抬脚等，刚健有力，节奏明快。旋律和舞步由弱到强，由慢渐快。舞至高潮时，步伐更为整齐划一，气氛欢快热烈。赛装节打跳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白天打跳一般为女子，不分年龄大小与是否成家，晚上打跳则一律为未婚男女青年。
“赛装晚上最好玩，‘赛装赛到日头落，跳脚跳迄月当空’吗”。 这是当地朋友挽留我的一句话。说赛装晚上的内容同样精彩，果然如此，正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天空，白天赛装的树林里就相继燃起一堆堆篝火，小伙子姑娘们分开坐在不同的火堆边，他们有弹有唱，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窃窃私语。忽明忽暗的火光将姑娘小伙的脸映得通红，姑娘都围上了一块大头巾，只露出眼睛和上半张脸，增添了神秘的气氛。突然，山野的某处响起优美的胡琴声，篝火旁的姑娘小伙们就仿佛听到号令般一跃而起，涌向胡琴响起的地方，找到自己心爱的朋友手牵手围着圈踏着刚柔抑扬、优雅动听的音乐跳起欢快的舞蹈。月光下，大山深处，一对对沸腾的心，随着舞步的跳跃紧紧贴在一起，跳出感情跳出爱人，情深意浓时，这些年轻人便成双结对悄悄退出，躲到一旁幽会去了……
